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活生生从从前的富贵小姐化为了落魄乞丐。
这几天来,如果有好心人,她便能吃上几个热馒头,如果没有,便只能任肚子叫着。
此时的吴铃语万分想恋曾经的生活,以前锦衣玉食不珍惜,如今家道中落才知以前的好。
“喂!起来!不要睡在这里!”瘦瘦小小的吴铃语被叫喊声惊醒,是一个大她些许的男孩,跟她一样身着破衣。散发着难闻而刺鼻的丑气,本能使得她捏住了鼻翼。
……好臭!
吴铃语站了起来,两手插腰,像以前那个盛气凌人的小小姐一样喊说道:“喂!凭什么我不能睡这儿啊!”
男孩讥笑起来说道:“你以为你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大小姐呢?装什么干净?也不瞧瞧自己那样儿?还跟我大呼小叫的,信不信我打死你啊?”
吴铃语一愣,是啊,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镖局的小姐了。她现在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衣袋空空的她已然无依无靠。
“我才不信呢!”吴铃语却还是犟嘴,不肯松嘴。本性的倔强使得她不愿轻易低头。
“哟!你个不要脸的小妮子!”男孩一拳就打过来,拳风刷刷几下就打到了吴铃语小小的身子上。她才堪堪站稳。
“你你你!你欺负人!”吴铃语毕竟还是一个孩子,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男孩却完全没有住手的意思,一个劲儿地往吴铃语身子上招呼拳头。毕竟遭人唾弃的孩子,拳头也不是吃素的,也不会有怜香惜玉的理念。
吴铃语就这样被打了一顿。这几天,她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不是个大小姐了,还是以往那个大小姐作风,几天之内就被打的伤痕累累,却也不敢还手,即便有时候她能够不被打。她默默承受,默默哭泣,撇去所有矫情。
或许她还是希望她的爹娘能够出现,将那些打、骂她的人训斥一顿。吴铃语终究还是没能接受爹娘死去这个事实。
心底还是希望着这一切都是梦吧。
一辆马车从她面前驶过,精致的图案,就连车厢也散发着清香,与浑身散发臭气的她形成对比。
不知怎么的,吴铃语情不自禁地起身,待她缓过神来,马车已经停了,她站在马车旁边。
思绪似乎飘了很远很远,她曾经也经常同爹娘做过华丽精致的马车来到市场。她贪玩,总喜欢带着丫鬟兰钟诺独自跑去集市,待到天快黑之时管家驾着马车来找她们,才得知爹娘因为害怕她们随时都需要回去,先步行回了吴家镖局。
这么想着,身旁的马车有了动静,吴铃语连忙退至墙角。
“爹爹!颖儿要吃桂花糕绿豆糕冰糖葫芦!”娇贵的少女音。
“颖儿乖,待爹爹办好了事儿,便带你上集市如何?”浑厚的男中音。
“不要不要!颖儿就要现在去!爹爹的事儿好多的呢!”
“那这样吧,你带着丫鬟还有爹爹的几个护卫一块去,要早去早回。”
“颖儿就知道爹爹最好了!”
吴铃语转头过去端详了那名为颖儿的少女,不禁受到了惊吓。
那是曾经与她爹交情较好的富商侯家,侯家之女侯昔颖与她是童年玩伴,可如今她这副模样,依旧为千金的颖儿会不会嫌弃,想着,她心中做了些决定。
因为她的太过专注,并没有注意到方才马车的待卫的抱怨。
“这市场叫花子真多啊,到哪儿都有一股搜味。”
“那是,叫花子这种狗东西能在这地方生存下来已经很不错了嘛。”
吴铃语守在角落里,等着侯昔颖带着她的贴身丫鬟下了车,她才偷偷摸摸的靠近马车。
不料,或许是她身上的味道太浓了些,引起了待卫的驱赶。
“刚说叫花子,叫花子就来,也真是邪门啊,去去去。”
吴铃语连忙急急地向他们辩解说道:“我……我不是叫花子啊……我我我只是想找一下你们家老爷……”怪她太急迫了,就连口舌也开始发抖不清。
待卫相视一笑……“咱们家老爷是你这种叫花子找得起的?”
“我我我……我是你们家侯老爷相视的吴家女儿……”
“哈,吴家咱们又不是没去过,难不成他们全家上下都是叫花子?哈哈哈哈哈……”
“滚滚滚,臭死了,别碍路。”
吴铃语就这样被几个拳打脚踢赶走了。
几天后,吴铃语全身上下已经没有几处是完好的了,上上下下除了跟人抢地盘,抢食物的时候被打的,还有就是被人当做是叫花子而唾弃,驱赶留下来的。这些伤痕不止让她体无完肤,还让她的心支离破碎。
她第一次明白到,生存的苦难。没有港湾依靠的痛苦。
这几日,现实逼迫着她真正地成了一个孤儿,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如精灵一般的女孩子了。她只是一个孤儿……
孤儿不配有人权,也不会有人分出多余的感情来对她,孤儿只配流浪街头。身体瘦弱又是女子身的吴铃语,不可避免地被同类殴打、被行人驱赶、被摊贩辱骂。
她常常在想,这或许就是一次性把她这辈子所有苦难经历了吧。对于未来,她不敢遐想,她也不知道这种有了上顿没下顿整天东躲西藏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吴家还在会怎样?爹娘没死会怎样?她没有逃走会怎样?
她虽生存了下来,却失去了一切,如同曾经拥有华贵衣裳的她被一件件扒下来,她努力挣扎,好不容易能够堪堪遮体,却被人一脚踹进了泥坑。
吴铃语又一次饿着肚子出现在大街上,她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碎碎念着说道:“别叫了……我去找吃的……求求你……别叫了……”她的声音很轻,软软的,懦懦的,也带着些虚弱。她知道自己这样的自我催眠是没效果的,却还是勉强撑着劳累的眼皮,支撑起虚弱的身体。
她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地行走在大街上,接受着路人给她投来的诧异和鄙夷的目光。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目光,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的呢,或许是她在潜意识里承认自己也是一个没爹娘的孩子的时候吧。她的眼睛飘到了一个人身上。那个人她认识,是一家酒馆的店小二,以前她去过那个酒馆。或许是来倒饭的吧,她想。店小二倒桶的动作和桶里花花绿绿的食物证明她的想法是正确的,她的眼睛闪了闪,在一边躲好,等店小二走开。
待店小二走了,一条狗和一个人闻味而来。作为一个叫花子,这样“新鲜”的东西是他们最喜欢的,这样的东西会有很多人抢着要。
吴铃语厌恶的看着这人和一条狗抢着食物。她放弃了要吃那些食物的想法,却在走前注意到了那个人的面容,是前几天跟她抢睡的地方的男孩。
一定不能让他吃到东西。吴铃语想着。她悄悄地躲在远处,看着这条狗和这个男孩抢食物。
狗并不惧怕男孩,似乎也是饿惨了,不然恐怕早就跑掉了。男孩像是抢食物的老手一样,一步一步逼近狗,露出凶神恶煞的面孔来,似乎想吓跑狗。在吴铃语的眼里,这个男孩的脸着实有些可笑。
不过她也笑不出来,静静地看着一人一狗的战斗。狗的武器是它的爪子和它的嘴巴,它可以用它尖尖的牙齿咬住男孩的腿,只要不松开,男孩估计也会死的。显然男孩是知道这一点的,也不敢太靠近狗,只是向前逼近狗,希望能让狗主动后退。只不过,还没等狗后退,男孩已经走的离狗很近了。狗的毛发似乎树立了起来,一个扑身就想扑倒男孩,它尖利的獠牙向男孩咬去。
男孩很机灵,在狗就要扑倒他的时候,急忙跑开了。狗见没有抓到目标,咧咧嘴,向男孩叫了一声。
男孩的眼睛发出点点的光,笑嘻嘻地靠上前去,他以为他还可以化险为夷。显然他错了。这一次,狗又一次想扑倒他,狗扑地措手不及,男孩没来得及躲开,被扑个正着。
糟糕,男孩心道。
但是,狗没有放掉他,朝他的腿上咬去,一下就咬了一个窟窿。
吴铃语莫名感到一股快感。在男孩和狗打架的时候,她当然没有闲着,她偷偷地将桶挪到了另一个地方。
她没有来得及挪太多,男孩就败了。狗很快注意到了这个小女孩。也不怪男孩败的快,吴铃语太过瘦小了,挪不动也是正常事。
吴铃语此时心情糟透了。她没想到男孩败的如此之快,她前几日还被男孩打过,连男孩都战胜不了的狗,她怎可能战胜?
吴铃语看了眼朝她走来的狗,又看了眼桶里“新鲜”的食物。
她似乎下定了决心。想试试能不能拿到食物。瘦弱的身子里似乎充满了力量,她摆了摆以前爹爹教她的姿势,准备打狗。
狗似乎觉得吴铃语瘦弱的像一根竹竿一样,根本不足为惧,所以一下子就扑上来,也没有像对男孩一样的谨慎了。
吴铃语看准了狗扑上来的动作,一只手成拳,打了出去。狗一下就被打了下去。狗摔在地上,似乎毛了,对吴铃语像人一样怒视。
吴铃语并不害怕,她觉得她充满了力量,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欺身上前,又一拳砸在狗的身上。狗似乎也被这大力的两拳砸出了伤,累得半趴在地上了。吴铃语却没有放过它,又是一拳。
吴铃语小时候随着爹练过一些,知道拳是如何打的,三拳打的是一处,伤害也就倍增。
她看着趴到在地上的狗,露出了这几天来第一个笑容,那是胜利的笑。
第三章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