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沫雪送夏以硕回学校后还是觉得不踏实,总觉得弟弟的情绪不太对头,左想右想不放心。于是简单收拾了一下,回到了自己家。走之前,想给尹俊赫打个电话,却不知道怎么说,踌躇了一会儿,给他在客厅留了个纸条,算是交代。
夏沫雪回到家,父母已经走了,她把家里细细收拾了一下,买了蔬菜、鸡蛋和排骨塞满冰箱,又给夏以硕打了电话,让他晚上回家吃饭。夏沫雪躺在父母的卧室里感到一种久违的亲切,突然觉得就这样离开尹俊赫也没什么,日子会一天一天地过,然后他的样子、他的声音、他的笑容,还有他给的温暖就会慢慢淡化,很久很久以后,他们在某个地方相遇,互相微笑着打招呼,转过身,各自都混入人海里,不知道那时会不会泪流满面,又或者心潮澎湃……不知怎么地,夏沫雪突然想到在那次宴会上,寒欣对着尹俊赫说的那句“好久不见”似乎别有深意,没有重逢后的感慨,没有历经沧桑的唏嘘,那不是他们分别后的第一次见面,夏沫雪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炸了一下,火花闪现。那尹俊赫带着她去赴宴会是故意的,是故意刺激寒欣的。只不过他没料到媒体不光把眼光投向了寒欣,也认出了她这个破产千金。
夏沫雪的心情彻底变糟,看时间弟弟会很快回来,赶紧洗了把脸,打起精神,给弟弟做了顿丰盛的晚餐。
夏以硕回来后高兴不已,吃得狼吞虎咽,直夸夏沫雪的手艺已经赶上了妈妈。夏沫雪想到自己去学营养课、参加厨师培训,是为了尹俊赫,如今厨师培训课还没有上完,她和他却要结束了。命运就是这么讽刺,永远在你最放松的时候给你当头一棒,在懵懂和疼痛中,你的人生轨迹已经转弯,可你还不自知。
“姐,你怎么吃那么少?”
“哦,做了这么一桌子菜,闻味都闻饱了。你继续吃,明天姐姐给你做早饭,还给你带上便当怎么样?”
“好啊,好啊。”夏以硕笑起来也是个英俊的男孩子啊,夏沫雪感慨着。
尹俊赫特意推了寒欣的约会赶回家,没想到家里冷冰冰的,夏沫雪不在。尹俊赫发现客厅里的纸条,立刻打开衣柜,看她的衣服都还在,略略放了下心,可还是很恼火,夏沫雪这是什么意思,连电话也不打一个。
尹俊赫怒气冲冲,给夏沫雪打电话。
“谁准你回家的?”
“我家里有事,再说,你不也有事要忙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爸妈出去旅行了,我要照顾弟弟,所以我在家待几天。你可以把你的生活重新安排一下,甚至做一些重大改变。”
“你话里有话。”尹俊赫咬着牙问。
“那你仔细参详参详吧。”
“你等着,我去你家楼下。”
“不行。记者会跟着你,到时候,连我家楼下也都是记者了。本来今天电话就响个不停,我刚拔掉电话线,要是再在门口堵着,你让我爸妈怎么办?”
“你在家待几天?”尹俊赫咬着牙问。
“二十天。”
“不行。”
“十五天。”
“五天。这是我最后的让步,要不然我现在就到你家里去。”尹俊赫狠狠地说道。
“好。就五天。”
那头立刻想起了嘟嘟声。
尹俊赫挂断电话,越想越懊恼。而懊恼的并不止他一个人。顾天宇看到报纸的娱乐版后,把报纸撕得粉碎。尹俊赫,慕一川的背后是尹俊赫,他不是没有想到过,可夏远林从来没有提过他和尹家有什么交情,他出狱后也一直窝在一个小公寓里,在他以前下属开的公司里谋了一个不咸不淡的职位。他也就下了。有时候,顾天宇想想,这样也算复仇成功了。虽然不能让姓夏的坐上十年大牢,可是生活得如此惨淡,也算是老天有眼。只是小雪,他失去了小雪,这是他复仇的代价。当初,他心里好像烧着一把火,如果不复仇,他觉得那把火会吞噬自己。精心设计,日夜谋划,步步诱导,最后请君入瓮,他隐忍十年,最后终于一招制敌,他痛快地大笑;后来,慕一川出手,夏远林被救,他复仇计划落空一半,他愤恨地大叫;可是,看到夏家败落,夏远林已然是老态龙钟,他又感到无比空虚。
为了取得夏远林的信任,他接近小雪,他对小雪越好,夏远林对他就越亲近。他辅导小雪功课,陪小雪熬高考,小雪考上大学,他热心地安排庆祝PARTY,小雪上大学,他陪着她完成作业,陪着她野营,为了不让夏远林有戒心,他不动小雪一根手指头。他想方设法让小雪高兴,恶毒地想着,现在越高兴,将来就会越悲惨。小雪越悲惨,夏远林就越痛苦。十年里,他做着夏沫雪的天宇哥,做着她的保护神。在听到她主动告白后,他表面微笑,心里却狠狠地嘲笑着这个傻丫头。
他以为,他承受得起。失去小雪,他承受得起。可是,当夏沫雪真正绝情悲愤地看着他时,他的心剧烈地疼了起来,他失去双亲,在这世上孤身一人,有个善良温柔的姑娘在他身边相伴十年,如今这个姑娘对他怒目相向,他在复仇痛快的当下,又变成了孤身一人。当他意识到这一点,忽然觉得可怕,于是狼狈地逃了。
之后,他想尽办法堵截夏沫雪的退路,想让夏沫雪回到自己身边。可是,夏沫雪终究没有回来,不仅没有回来,还把身心交给了另一个人。他不能接受,事情本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他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为自己找各种借口。夏家本来就欠他的,他复仇是天经地义,再说夏父毕竟安然出狱,小雪不应该恨他。小雪暗恋他十年,这份感情不可能说没有就没有。也许还有机会挽回。当初夏父被当庭释放,他还觉得复仇不成功,命运不公,可是现在看来,是老天留给他的一个退路,让他可以有机会挽回小雪。他兴奋地想着,甚至只要小雪回到他身边,他可以不再计较夏远林,安排他们一家过更好的生活,供夏以硕上大学。他们还像一家人那样。脑海里各种蓝图涌现。只是他不明白,苍天从不厚待任何一个人。
夏沫雪还是去上课了,尹俊赫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学校里并没有记者围着她,她对同学们都一口咬定,她和尹俊赫是普通朋友。那些女同学反而心理平衡了。其实,像他们这种艺术院校,大学生和富二代们暧昧暧昧,谈谈恋爱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她如今是破产千金,又有“结婚”的话题,才这么轰动。同学们见她坚决否认和尹俊赫的事,就觉得也可能只是玩玩,再说,她家破产了,想找一个土豪也很自然,只是找到尹俊赫这样真正上流社会的人,似乎的确高攀了些。连一些家世优越相貌出众的女同学都不敢这么妄想。
夏沫雪辞了那份兼职,虽然很可惜,但觉得在那干下去也很尴尬。正为工作发愁,学校里传来一个好消息,他们服装设计系要举办一次设计大赛,只要是本系学生都可以参加,设计三套衣服,然后集中走秀一下,学校请来名设计师来当评委,四位评委每人可选一个人作徒弟,被选中的人不仅有高薪水,而且还有短期海外游学的机会,前途会非常好。夏沫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她平时画了很多手稿,其中比较满意的有那么几张,如果再完善完善,兴许可以在这次设计大赛中有所斩获。晚上,她做好饭,一边完善设计稿,一边等着夏以硕回来。她回家以后,夏以硕情绪明显转好了。爱情都是靠不住的,只有亲情可以永远维系。夏沫雪想着。
吃完晚饭,夏沫雪走到夏以硕房间里,调皮地说道:“弟,能不能腾出一点宝贵的时间给我呀?”
夏以硕双手抱肩:“不能。”
“啊——”夏沫雪垮下脸。
夏以硕噗嗤一笑,说:“什么事儿?”
夏沫雪把完善后的设计稿放在夏以硕的面前,说:“你看看这些手稿,在男装里挑出你最满意的三张来。”
夏以硕翻了翻:“你设计的?”
“嗯。”
夏以硕一张一张仔细看,还翻来覆去地看,最后挑出三张。
“啊?和我想的不一样。”夏沫雪梗着鼻子说。
“男装嘛,你听我的,我比你更了解。”
“你行吗?这可是我要参加设计大赛的。”
“那你喜欢哪些?”
夏沫雪重新挑出了另外三张,“这设计太新奇了吧,还用明黄色,你见过哪个男的穿明黄色的衣服啊?还有这个,上衣设计的这么短,不行啊,姐。”
“你不觉得这很好看吗,人穿起来肯定特精神。”
“姐,你适合给童话故事的人做衣服。”
“夏以硕,你太打击人了吧。”
两姐弟争了半天,最后夏以硕妥协,说:“反正设计大赛是你要参加,到时候要是败下阵来,可别怪我。”
“你少咒我。”夏沫雪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不过还是根据他刚才说的做了点儿修改。
夏以硕看着认真改稿的姐姐,突然说:“姐,你这样真好。”
夏沫雪不明所以,“我哪样啊?”
“认真工作啊。”
夏沫雪抿嘴微笑,然后狠狠揉揉夏以硕的头发说:“你学你的习吧,我走了。”
关上房门,听到夏以硕大叫着说:“你又欺负我。”
这几天,夏沫雪住在家里,尹俊赫一次电话也没给夏沫雪打,夏沫雪一天看十几遍手机,甚至好几次有主动给尹俊赫打电话的冲动,但还是忍住了。直到第五天早上,电话响起,尹俊赫说了句:“回来!”就挂断电话。夏沫雪通知父母回来,然后给夏以硕炖了一锅排骨,回到了南山公寓。
第二十六章 寻找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