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爱妃先退下吧！”司马正风脸色平静的让两个妃子先告退。看着消失在殿外的妃子，司马正风神情有些凝重。
　　“心岚，看见我们儿媳了吗？朕相信她会和昊儿相守一生的，我们祝福他们白头终老儿女承欢膝下。”司马正风对着一个未完成绣品的绣架喃喃低语。
　　司马昊天明白，父皇选在栖凤宫见欣儿，也是想让母后在天之灵看到到她未来的儿媳。
　　“父皇，母后在天之灵会保佑我们的。”司马正风的重情重义让儿子为之动容。想起母后的惨死，司马昊天甚至不愿让父皇知晓真相，这对父皇的打击太沉重了。
　　“昊儿，都准备好了吗？”司马正风悄悄抹了把眼角，看着已经替自己撑起江山的儿子问道。
　　司马昊天简明扼要的给父亲回报：“所有宫中侍卫，皇城守卫在一个时辰内都可全部换防，父皇身边的近身侍卫由宇亲自带人守护，从冀洲调来的精锐已在城外秘密驻防，空缺从辛洲调人填补，对外只称正常换防，都已全部到位。这些调防将领都是儿臣经过一年调查摸底后确定的人选。”
　　说着，司马昊天又想到了什么，单膝下跪道：“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司马正风看着半跪的儿子，有些不解：“昊儿，你有什么要求，父皇都会满足你的。”
　　“父皇，不管结局如何，求父皇不要迁怒到宇，他是无辜的。”天子震怒，血染五步，司马昊天实在不愿看到这种人伦惨剧发生。
　　司马正风鼻酸眼热，昊儿和他母后一样善良宽厚，总是设身处地的为他人着想。
　　“昊儿，快起来，要怪也是父皇没有见远识微，以至促成今日之恶果。宇儿自始至终都是最可怜的，他的出身自己并不能选择，我又怎么会怪他。”
　　司马昊天感觉父皇这几天突然老了很多，鬓角又多出了些许白发。他明白他的父皇才是最痛苦的，自己宠信了二十多年的妃子竟然要杀夫害子，谋夺自己的江山，这种事实何其残忍。
　　按孟若惜的所作所为死一百次都不足为惜，父皇却还按兵不动，无非是还难以相信他的爱妃真的做下这么多伤天害理之事，心底仍然存有一丝侥幸，希望这些真相都是误会而已。可想父皇对孟若惜也是用情很深。
　　要让父皇杀了自己宠爱了数十年的孟贵妃，这对父皇又是多大的考验。
　　御花园陪着两个小调皮鬼玩的沈欣儿，有些心不在焉。这座表面看似金碧辉煌的皇宫禁地，南平国最高权力的机构，暗地却杀机四伏，穿梭于这儿的人群，总是谨小慎微，稍有不慎，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满园盛开的鲜花下，又埋葬了多少冤魂。
　　“沈姑娘！”一声呼唤拉回了神游的沈欣儿，转身看清是侍候孟贵妃的桂姑姑。
　　“桂姑姑，您有何事？”
　　桂蓉走近两步，左右看看才低声说道：“姑娘，今晚皇上设宴，你们要多加小心！”桂姑姑平静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起伏，让人无法判断这句话的真实目的。
　　沈欣儿震惊之余，倏地反应过来：“桂姑姑，您……？”沈欣儿实在不明白，桂姑姑此番话的意义，她不是孟贵妃的人吗！
　　“我要为我的孩儿报仇！”桂姑姑眸中哀伤一闪而过，绝望和狠戾充满眼底。
　　桂姑姑不再多说一句话，转身离去，沈欣儿瞬间有些失神。
　　冷冽从花丛中闪身出来：“主子？”
　　沈欣儿一个激灵，迅速回过神给冷冽低语几句，冷冽不放心的四下扫了一圈，还是转身走开朝着离开的桂姑姑追去。
　　沈欣儿叫住两个玩的正在兴头的孩子，往景仁殿快步走去，事关重大她不得不重视。
　　颐和宫，司马宇天被传唤入宫，汤丞相也携夫人进宫谢恩。
　　上午，宫中内侍已去相府传旨报喜。老两口惊喜万分，自然要进宫叩谢皇恩浩荡。并非他们要攀龙附凤，重要的是外孙女和睿王是倾心相许的一对。
　　晚宴，司马正风只让孟贵妃、肖淑妃两位妃子参加。汤相夫妇，司马昊天兄弟和沈欣儿，还有上午两个可爱的双胞胎兄妹也在。
　　内侍、宫女穿梭不息的上菜，斟酒。每人身后都有一名宫女侍候着，孟贵妃身后还是形影不离的桂姑姑。
　　桂姑姑面无表情，眸光冰冷，手上只是机械的布菜，斟酒。
　　沈欣儿身后不远处，冷冽隐身在廊柱阴影下，面目冷淡，不露声色的审视着进出的众人。司马昊天俊颜淡然，嘴角轻扬。
　　一阵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一名内侍端着最后一道汤羹上来，所有菜都上齐了。
　　司马正风端着酒杯，微笑道：“今日设宴，一则是庆贺昊儿和沈姑娘良缘已定，再则，是为外出公干两月余平安返回的昊儿和宇儿接风！”说到平安返回时，把“平安”两字咬的有点重。
　　众人举杯同饮。汤相夫妇少不得给皇上敬酒谢恩。沈欣儿无聊的吃着司马昊天夹在她小碟中的菜品。
　　“皇上，今日晚宴，既是庆贺又是给两位皇子接风洗尘，臣妾亲手做了皇上最喜欢的百合红豆羹请皇上品尝。”孟贵妃说完亲手盛了一小碗端到司马正风面前。
　　“爱妃有心了！”司马正风面带微笑小尝了一口，颔首道：“嗯，还是原来的味，大家都尝尝贵妃娘娘亲手做的羹。”宫女们将分装的小碗端给每一个人。
　　两个不安份的小家伙，大概是惦记着什么，东张西望不肯喝汤羹。
　　“宛儿、宏儿吃好了就出去玩吧！”父皇发话，两个孩子站起身不等宫女侍候就跑的没影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谢恩的、恭贺的井然有序。孟贵妃扫了一眼谈笑风生的众人，眼眸暗沉，给身后的桂姑姑使了个眼色。桂姑姑半蹲下身施礼后退出大殿。
　　“皇上，今日睿王和沈姑娘良缘已定，臣妾想送份小礼物表示祝贺。”孟贵妃笑吟吟的对上首位的皇上解释着。
　　“贵妃姐姐真是有心人，妹妹都未曾有所准备。”肖淑妃笑着说。
　　“妹妹不必多心，沈姑娘曾救过宇儿，我这做娘亲的有所表示也是应该的。”司马宇天听到后半句话，端着酒杯的手失控地抖了一下。
　　说话间，桂姑姑手中端着一个尺许长宽的盘子，盘上放着一支莹润的玉如意，看那玉的色泽绝非凡品。
　　桂姑姑将盘子端到孟贵妃面前，孟贵妃眼眸含笑点点头：“桂姑姑，替我送给沈姑娘。”
　　说时迟，那时快，桂姑姑从盘子的锦帛下抽出一把小巧匕首，刀锋直接抵在孟贵妃脖子上。
　　“桂蓉，你，你疯了？”突发的变故，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贵妃娘娘，我是疯了，二十年前就疯了，当年我唯一的亲人死在我眼前，我就疯了。”
　　“你……？”孟贵妃身子一动不动的任由桂姑姑挟持着，娇美面容煞白。
　　“你们不要乱动，我不会伤及无辜，否则，大家就鱼死网破。”桂姑姑发狠的瞪着所有人，手上的刀刃又靠近了细白肌肤。
　　“我从小失去亲人，被人贩子拐卖进宫，到二十岁时，皇上有次醉酒，将我这卑微的宫女错当做某位娘娘，就那一次我怀孕了。我找到相熟的太医确定我怀的孩子是个男孩，我不在意他是男是女，他都是我唯一的亲人。没想到十月怀胎，生下才三天的孩子就死了。我知道我的孩儿很健康，是给人下了黑手，后来……
　　桂姑姑赤红的双眼瞪着孟贵妃，冷戾的眼眸充满仇恨和伤痛。
　　“后来，贵妃娘娘说，说我没身份，没品衔，也没皇门记录，是皇上下旨让除去孩子的，说是为皇室血统的纯正。那是我唯一的亲人呀！我从未想让他成龙成凤，我只想陪着他慢慢长大成人。我可怜的孩儿还没来的及吃一口我的奶水，就没了。”桂姑姑眼泪婆娑。
　　“是你，是你嫉妒成性，报复司马氏子嗣，杀了我的孩子，还欺骗我多年。从我孩儿死的那一刻起，我恨所有司马家的人，我跟着你对付所有忠于皇上、忠于司马氏的人。”桂姑姑赤红的双目盯着孟贵妃。
　　“你这个贱婢，你胡说什么？”孟贵妃脸色由白转青，厉声责问。
　　“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那天你在醉仙阁和冯先生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亲手杀了跟随你二十多年，爱你二十多年的冯先生，宫中有多少冤魂等着要索你的命，你双手沾满了鲜血，你还要我一一说出来吗？”桂姑姑的话让所有人都僵化。
　　“桂蓉，朕，朕不知道你曾经怀过朕的孩子。”司马正风有些尴尬和歉疚。
　　“皇上，我以前恨您，现在知道了真相，我不恨了，这后宫您那些早夭的孩子，都是这个狠毒的女人一手造成的，我也是帮凶，我为了给我的孩子报仇，我帮着她杀人。”
　　桂姑姑对着司马正风淡淡一笑：“皇上，能有过您的孩子，奴婢知足了！”司马正风感受到桂蓉深眸中真情倏地一闪而过。
　　沈欣儿听的很清楚，桂蓉只有最后一句自称奴婢，她眸中有着从未出现过的深情，但还来不及扑捉便消失殆尽，仿佛从来就没出现过一般。
　　“桂蓉，你先放下刀！”司马正风轻语劝道。
　　“皇上，您放心，我不会杀她。我要让天下人唾泣她，让皇上处置她，这个杀夫害子的恶毒女人。我若继续杀人，我的孩子都会怨我这个做娘亲的太狠。我要去见我的孩子了，要去陪伴他，可怜的孩子已经孤独的在那个世界等我二十年了！”
　　“桂姑姑！”沈欣儿意识到桂姑姑神情有异，惊叫着。
　　桂蓉身躯软软的倒向地上，嘴角污血缓缓流出。
　　冷冽快一步将孟贵妃点穴，扶起桂姑姑，沈欣儿几支银针快速刺入周身大穴之中。
　　“沈姑娘，别救了，我对不起您，还曾经几次加害于您。”沈欣儿鼻子有些发酸。这个可怜的女人，在仇恨中活了半生，现在终于解脱了，去过她想过的生活了，但愿她来世和亲人不再分离。
　　桂姑姑渐渐没了生息，看来她抱着必死的心早就服下毒药。
　　司马昊天明白，欣儿几次遇险都和她们有关系。
　　“我的第一个孩子也是这么没的，他要是活着，今年该十五岁了！”肖淑妃喃喃自语，语调满含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