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元英仰躺在床上,手臂掩在额头,闭目,脑海却出现昨日夜幕下坐在篝火旁拥着火光沉思的少女。
顾明樊说的没有错,现在聪慧的阿温不需要自以为是的保护,再说裴元英你连自个儿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
言下之意,裴元英你在你爹面前扬言要把人家娶回家简直是天方夜谭。
在那夜他用石子敲开阿温的窗户前,顾明樊曾有过这样具有先见之明的话。然而,他不以为然,信誓旦旦的为之一博,以十年为筹码。后来碰壁了,看开了些,但也没有到哪里去,只是回头一想阿温这不还没嫁人吗,只要赶在结婚前把人抱回家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裴少自我调理一番,也算充电完成,喜笑颜开的下楼,吃晚饭洗碗嗑瓜子看电视,说说笑笑自娱自乐。
顾凡顿时对裴元英刮目相待,好不容易长出一点好感,就在第二日听到他要离开的决定。
“这几日打搅政委和阿姨了,元英在此谢谢你们的照顾,但眼看还有个把月假期就结束了,我还有项计划没实施,容小辈改日登门再拜以谢这几日的关照。嗯...顾凡很期待下次与你相见。”
顾凡张了张嘴,本想说几句挽留的话到了口中却变成,“我也是,你不和家敏告别吗?”
元英思索了一会,笑着点头说好。
温慕燕有些不舍,这孩子勤快老实,若这么走了心里当真有点难过。但人家有人家的安排,毕竟不是自家的儿,[也只能依依不舍的说道,“一定要再来。”
“有事发个简讯或传真。”顾明樊整了整他的衬衫,“一个月后见。”
“是!”元英立正,端端正正的敬礼,提着行李抬头挺胸昂扬而去。
朝阳露脸,顾明樊回到书房,拾起电话。
“喂,老朋友——”
在那扇镶了铂金的大门面前,元英伫立了半小时,才犹豫不决的按下门铃,五分钟后才有个头发凌乱睡眼朦胧穿着粉色卡通睡衣的女孩拽开大门,一副没好气的模样。
元英扶额,明明都等了半小时,怎么还是这个结果和画面。
其实,他一大早就收拾停当,顾家一家子都起得早所以他早早告别,但想想家敏觉得她这么早绝对还在睡梦中,所以在告别之际等候了半个小时才肯按门铃,没想到这姑娘日上三竿仍昏昏大睡。于是心里默默摇头,嫁不出去。
果然在她刺耳的尖叫声和关门声中,扬起一阵阵浓厚的沙尘,元英还险些站不稳,这丫头也没多大啊中气怎么足成这样。
这里奢侈程度也不赖呀,古董架上一排一排的瓷器和收藏物,就置于客厅当装饰品,俨然一副召賊的架势。
元英摇头,有人还拿钱擦屁股呢。
家敏把自己收拾好了,美美的坐在主坐,娴熟的泡茶,嘴角的弧度也弯得刚刚好。有人马上明白,这是在挽回刚才的形象,于是很配合的接过茶杯。
“请慢用。”
元英一口茶咳得他上气不接下气。
“哎呀你真是的,品茶要温吞。”家敏一副贤惠的模样,在他背上缓缓拍打。
裴少受用不起,当下被自己口水呛到,直把口水咳出几十厘米。家敏一阵恶寒,立刻弹开与他的距离。
元英擦擦嘴角直奔主题,“我要走了。”
“哦——”家敏皱了皱眉头,蹦到门口,为他开门,还很贴心的送上一句,“慢走。”
元英一愣,随机反应过来,这丫头哪里有智商,“我行李准备好了,要离开这里了。”
“啥!”家敏啪的一声关上门,那一刻好像又溅起了厚重的灰尘。
“上哪去啊?你行李都准备好了急什么?赶着投胎啊?不成,你也太不厚道了吧?[45]枉为我徒弟!还有啊你还没出师怎么说走就走呀?顾凡赶你了?还是大伯?啊这两个人好像都不太可能,哪你为什么走?......”此处喋喋不休十分钟。
元英面色自然的饮下几口茶,“挣钱去——”
“你要钱干嘛?”
“我穷嘛。”
家敏嗤笑,“切,算你傍上好师傅了,要多少,我借你。”
元英眯眼微笑,“幸好你还看得起我。”
“毛?”家敏不解。
元英的意思是,幸好你说的是借而不是给,众所周知,借的比给的可靠多了。但他笑笑,不作解释,却换了一种语气。
“你有钱惯了,不晓得自食其力的滋味。”
家敏狠狠思考了元英这一句充满哲理的话,还是硬生生挤出一句夸赞,“小麻将,有前途。”
元英得意一笑,立在她面前背着阳光,揉揉她小巧的脑袋。“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啊别老戴着刺儿,戳伤自己不说,还会把王子吓跑滴——”
家敏的笑容瞬间凝结在冰点,被人看穿可真不好受,可这么些年顶着锐利的皮囊没心没肺的活过来了,怎么又能说戳伤自己呢、
于是啼笑皆非,“嗤,你哪来的自以为是呢?你以为你是踩着白云身骑白马的王子?靠!太恶俗!”
元英静静的看着她的双瞳,真的觉得好可怜好可怜。
家敏被盯得鸡皮疙瘩雄起,忙不矢的的推他,你丫的赶紧走。
久久之后,“我会回来看你的。”
鼻子一阵酸涩,她勾起他的小拇指孩子气的要求,“拉钩上吊...”
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晨光的照耀下,家敏眼泪簌簌。她今日掉的眼泪可比爸爸妈妈离开时还要真切许多。
毕竟这是第一个看懂她的,好人,憨厚的好人。
元英最不屑被颁好人卡了,这样的人最容易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也最容易被遗弃。
回到温宅时正好赶上一场中式宴,说是正好不如说是安排。机关大院里的宴会,既隆重严肃又简介朴素,在阿温印象里温安集似乎是走清廉的道路。但令阿温匪夷所思的是,温安集的首脑大臣宴,竟多摆了她的一双筷子,还有神色不明的裴元德。许久未见德叔,阿温的眼眶刹时红艳艳。裴元德慈爱的掐了掐她的脸颊,“我们温温又长大了呢。”
阿温一时忍不住在长辈们的面前潸然泪下。众人更为怜惜的叹了口气。
阿温像只小猫,趴在自己的位置上小口小口的噎食,一对杏眼如南国小风般湿润。裴元德自己未动半分,也不理会其他人交头接耳的讨论声,顾自给阿温夹菜,好像想一下子把一年里未夹的份儿补齐了。
待众人推杯换盏间,仲夏推开大门带着一份印了“密”字的文件风尘仆仆赶来。
第3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