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戟声渐渐消下去，地面上堆了一层黑压压的尸体，殷红的血沁透木板滴落在水里，染红了一片。血腥味儿伴随着雾气慢慢升腾，汇集在空气中。
　　“芒沧县一别，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咸熙沿着栏杆走到苏小梧门前，唇角带笑，看了一眼窗台上的小狐狸，轻声道，“七七小姐。”
　　听到咸熙对她的称呼，不止苏小梧，就连月泠也皱了皱眉。
　　“你怎么在这儿！”苏小梧眯着眼睛瞪了咸熙一眼。
　　“方才命小童请两位叙旧，他办事不力，未能邀地贵人，在下只能亲自登门，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么声势浩大的欢迎。”咸熙轻轻一笑，纤长的手指朝向地上的尸体。
　　“你跟踪我们。”
　　“非也，在下就住在不远处的闻香小筑，是回来途中听到打闹能才过来看一眼，没想到有缘遇到两位。”咸熙微微偏头，未扎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轻轻一摇。
　　“那还真是缘分呐！”苏小梧轻哼了一声，对他的话一点儿不信，这个人严重闪着精光，精明得很！
　　“七七小姐若不嫌弃，不妨就住到闻香小筑。”
　　“我嫌弃。”苏小梧扭头看着他轻哼了一声，“多谢公子美意了。”
　　“看方才的阵仗，他们是要将这里夷为平地的，七七小姐打算住在哪里，给那些无辜的人制造麻烦？”咸熙说着扭头看了一眼月泠，“月泠公子应该知道在下住所的安保，没有谁能轻易闯进去。”
　　“恐怕进去之后，想要出来也不容易。”苏小梧不想跟咸熙有牵扯，撇嘴反驳道。
　　“七七小姐是乐游公子的夫人，也是在下的朋友，无论在哪儿都是自由的。”咸熙说，“在下不是坏人，小姐实在不必对在下如此戒备。”
　　“坏人脸上从来不写坏人两字。”苏小梧讽刺道，抿了抿嘴唇，想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好吧，麻烦你了。”
　　小狐狸猛地抬起头看了咸熙一眼，跳到苏小梧肩上。
　　“咸熙公子不是晋国人吗？为何会来燕都？”月泠问咸熙说。
　　苏小梧也歪头看着他，期待他的答案。
　　“在下是被人请来作证的。”咸熙本不愿意理会月泠，看苏小梧想知道，笑了笑，解释说。
　　“作证？”苏小梧挑了挑眉。
　　“为季家当年的冤案作证。”
　　“季修痕当真是被冤枉的吗？你如何为他作证？”苏小梧皱紧了眉头问。
　　“因为当初与他通信的就是在下。”咸熙说。
　　第一百六十九章：罪魁祸首
　　“你说什么？！”苏小梧猛地瞪大了眼睛，停住脚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当初与他通信的人，是我。”咸熙停下来，转身看着苏小梧。
　　“是你？是你害得季家一脉被屠满门？！”苏小梧握紧了拳头，声音有些颤抖，眼眶不知不觉中有些湿润。
　　小狐狸察觉到苏小梧的情绪波动吗，轻轻一跃跳到月泠肩上，怯怯地看着战火将起的两个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不错。”咸熙微微挑了挑眉，略微想了想，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能说得如此轻巧！那是几百条人命啊！”苏小梧有些激动，上前一步抓住咸熙地衣领，突然凄然一笑，颓然地松开了手，“你从来都是冷血无情，没有心的人，我怎么忘记了，人命在你心中就是那般轻贱。”
　　“七七。”月泠看苏小梧状态不对，伸手揽住苏小梧摇摇欲坠的身体。
　　“月泠，我不想看见他。”苏小梧靠在月泠怀里，紧闭着眼睛，手紧紧抓着月泠的衣裳，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月泠抬头看了咸熙一眼，提气将苏小梧抱起来，转身离开。
　　“主人。”青葵站在咸熙身边看着苏小梧和月泠的背影，仰头看了咸熙一眼。
　　“她只是一时愤慨，等平静下来就想明白了。”咸熙捋了捋胸前垂下的发丝，淡淡道。
　　啪嗒，啪嗒，啪嗒嗒！
　　雨打在苏小梧脸上，越来越急，她蜷缩在月泠怀里，双眼紧闭，她知道自己不该因为一个名字将咸熙与那个人联系在一起，可不知为什么，在听到那样的消息之后，她根本一点也控制不了自己，与其说是恨咸熙害了季家，不如说是许久以来郁结于胸的愤懑终于压抑不住，全面爆发了。
　　月泠抱着苏小梧在河边供人休息的长廊停下，低头看着苏小梧布满雨水的脸，抿着嘴唇有些担心。小狐狸从月泠肩头跃下，跳到栏杆上，仰着头看着苏小梧。
　　“我没事了。”苏小梧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她缓缓睁开眼睛，朝月泠笑了笑，瞳眸因为浸润了泪水的缘故，格外地亮，像是两粒黑色的宝石，“放我下来吧。”
　　月泠闻言将苏小梧放在栏杆上，轻轻抬起她的胳膊看了看她的伤口，确定没有渗血也放下心来，他弯腰在苏小梧身边坐下，从怀里摸出一方素帕递给苏小梧。
　　苏小梧低着头呆愣愣地坐着，没有动作。小狐狸沿着栏杆走到苏小梧身边，踩着她的衣裳，窝在她怀里，滴溜溜的眼睛看着苏小梧，有些担心。
　　月泠扭头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起身在苏小梧面前蹲下，迟疑了一会儿，给苏小梧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我其实不该迁怒于他的，是不是？”苏小梧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慢慢抬起头看着月泠，轻抿着嘴唇，眉心微蹙。
　　“下雨了。”咸熙说，他站在长廊的一端，青葵擎着伞站在他身后。
　　“你在给他的信中写了什么？”苏小梧扭头看着他。
　　“不是劝他通敌卖国的话。”咸熙上了长廊，脚踩在木质的地板上，一步步朝苏小梧走近，将臂弯里搭着的披风披在苏小梧肩上，“秋雨阴寒，凉意沁骨，回去吧。”
　　“你到底是谁？”苏小梧双眉紧拧，仰头看着咸熙。
　　“咸熙，你眼前看到的这个人。”咸熙唇角勾起浅浅的弧，笑意清浅，“走吧，再待下去，你胳膊上的伤口可能会出炎症，还会留疤。”
　　小狐狸眯眼看着咸熙，眼角带着一抹狡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