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少年将绳梯顺洞口放下,一头系在马车上,慢慢向下面挪动,耳边一阵快语:“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三人发愣,想不出下面藏有什么东西,对萤火更是暗暗称奇。
密室冷清,萤火和绳梯一块,晃荡在半空之中。他心中烦躁,从未有过的焦急,每爬下一寸,心跳便快一分。啪的双脚落地,那颗心像有无数根鼓棒在敲,急切,骚动,他关心的事,关心的人,就在眼前。
萤火疑惑片刻,匆匆迈进大厅,忽然,他哈哈大笑道:“白毛,你这新的造型,还有几分正常,若是换了别人,只怕认不出你了。”
胃天仓一身锦衣,长毛剃得干干静静,一头长发束在脑后,他活了一百二十年,从未有过今天的打扮。他背过双手,问道:“小子,你可找到孙天女的后人?”
萤火拍拍胸脯道:“那是自然,你这白毛,害我又和一位姑娘结怨。你快些将第二件事说出来,我时间紧,没空闲聊。”
大厅中少了四口箱子,却多出一块白玉牌位,珠帘还在,那里面的人,却不在了。胃天仓道:“小子,你不想见见那位姑娘么?”
萤火猜出事情有变,笑道:“不了,不了,你还是把第二件事说出来,免得大家麻烦。”胃天仓走到他跟前,盯着那双红瞳,深深的,亮亮的。
“我的毒掌也被你解了,现在,却是我做的错了。”胃天仓还是一样冷淡,只是眉宇丢掉了狂妄,慢慢的,他把一切讲了出来,萤火听着,一声不作,攥紧拳头。
他续道:“我身受重伤,便用法术隐遁在地下,等上来的时候,便不见了那位姑娘。老夫违约在先,你帮我做成第一件事,我也还你一件,只要你说的出,我绝不还口。”
他会有如此的转变,世上没有人能猜透。但胃天仓的心里,竟这样默默想了一百年,用百年的岁月,来追忆曾经的眷侣;用片刻的生死,来打通最后的心结。
胃天仓看着白玉牌位,心道:“孙天女,我用人皮造出你的容貌,是心结,是魔障。百年前,我不能保护你;百年后,我不能保护那位姑娘。剩下的岁月,我只想和你一起,在湖底居,度过最后的日子。”
他望着少年冲进珠帘,又悻悻的走出来,冲着他叫道:“白毛!你自认神功无敌,却连小小巫将也对付不了,平日杀人剥皮好不威风,连一个人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本事!既然你没有本事,又能办成什么事!”
萤火怒了,但他心里清楚,巫将是青国人,青青也是,她应该是回国了。五星关,他再也不用去了,因为那个承诺的主角,已经远去,或许不会回来。
胃天仓凄凉道:“一个人的心若死了,便不会有再多的想法。我留在这里,是没有地方可去,小子,但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办到。”
静的可怕,萤火冷道:“我要你的……”。
第十三章李家
“要你的命?不好,不好。”萤火顿道:“你都一把老骨头了,我要了也没什么用处。不如你把那十枚鹰戒给我,反正你一心隐居,要那东西也没用。”怒气没有冲昏头脑,心态要怎样的平和?他只是从巫罗那卷手札中得知“十枚鹰戒指”五个字眼,又听胃天仓刚才讲了一遍,鹰戒有这么多人想要,自然大有用处。
胃天仓一愣,回头看看玉碑道:“这十枚鹰戒,是我夫人生前的仇人所配,如今我放下一切,送给你倒也无妨。”他一伸手,取出一个白丝的锦囊,掂一掂,两声脆响,缓缓道:“这些鹰戒的主人,原本是赤国十大神将。你得了他们,是福是祸,老夫不用多说,你资质聪明,心中自会明了。”
萤火依旧板着脸,接过丝袋。他现在的笑,比苦瓜还苦,比黄连还涩,心道:“青青这一走,日后能不能再见,只有看缘分了。不过提到神将,少伯伯定然知道这其中的端倪,我不如随那三兄弟一起,沿途多加留心,打听一下少伯伯的消息也好。”
他低头看去,那白玉碑上赫然刻有“胃天仓、孙天女”的字样,闷道:“白毛,想不到你活了百八十年,对老情人还还念念,这样看来,你也算个痴人。”
胃天仓仰头一啸,双手一挥,便有一道旋风卷住萤火,一阵风出了湖底,扑通一响,人已经平落在马车上。萤火摸摸胸口,软软的,不知什么时候,竟被老头塞进一卷锦书。他借着火光,翻出来看看,那书的封皮,竟没有一个字。
天不胖吓了一跳,只听得地下有洪钟传来:“小子,你若是有心,等老夫百年之后,你能来这里看上一看,我和夫人便知足了。”
三兄弟倦意重重,给这声一喝,半点困意都无,篝火通明,再看看车上的萤火,却是一个深藏不漏的少年,不像一个游街算卦的方士。
行了几日,路上经过的,大多是焚毁的村落。焦土的地面,散落着破碎的大旗,上面绣的,是一只狼头,目露凶光。
萤火心道:“天狼这般残忍,天下难有安宁了。少伯伯的踪影,也不知何时能够寻到。”他望望两旁,有几根削尖的木桩,自下而上,洞穿了几具干尸。天狼手法毒辣,硬是将活人穿在尖桩上,再放火焚烧,人间炼狱,不过如此。他们心里都压住一腔热血,天不胖更是恼怒,眼睛里,根根血丝。
黄沙掩地,天不胖猛拍魏积分的肩膀,突兀道:“快看!前面那几个是不是天狼?”萤火听见啪的一声,接着是骨头咯嘣一响,跟着听魏积分嚎道:“哎哟!是了,是了。那三个穿黄白色衣服的,就是天狼兵了。”
萤火抬眼一望,前面那辆马车上,有三个兵士模样的人,驾着车,慢慢向东面折去。车子后面,平躺了一位女郎,不过隔得远些,辨不清容貌。
第3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