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不忍动那些白玉的精灵,为了脱困,轻手将花枝拂向一边,读道:“月合花开,世间纯白;月合花闭,石门为开。”
萤火坐下,道:“看来,只有等晚上了,不过这‘月合花’,我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摘个一两朵出去,不知能迷倒多少女孩子,哈哈,艳福不浅,风月无边。”
石室有六十四道通风口,但只有一手指宽,想逃出去是办不到的。他们一会坐,一会走,一会看图,一会赏花,监禁的人能有这份雅致,实在出乎意料。
阴月来了,皎光洒满血马的身躯,它静默,在湖边守候。他的主人,此刻正在它身下,强颜欢笑,青青的笑,却是真的。
满墙的月合花凋谢,萎缩,青青默默看着,她喜欢的东西,会一直喜欢,就像她身边的少年。去五星关的路很远,她却希望更远,远到十年,一百年。
石墙挪移,花藤乱飞,偏有几粒种子,蹦到萤火的衣襟里,他不说话,默默盯着墙后,或许危险刚刚开始。
里面是一间灯火辉煌的大厅,左面有个箱子,分为青、红、黑、白四色;右面是一道门帘,用弄色的血晶穿缀而成,它里面,又是怎样一间房间?
萤火拉住青青,掀开一看,登时目瞪口呆。里面,有一张大床,上面坐了一个半裸的女子,如同月合花般白皙,修长的曲线,低垂的睫毛,她不应是个凡人。
的确,她张开冰冷的口,吐纳出珠玉之音:“天机,不可泄露。”
第八章鹰戒
美妇酥胸高耸,玉腿水嫩白滑,芊足上一双白色短袜,朱唇轻启,兀地射出蛛丝般的暗器,如漫天流星,迅猛打来。
萤火拽住青青,早已退回珠帘后面,只见屋中雷火齐鸣,暗器打中血玉吊帘,顷刻间化去力道,纷纷扬扬,满地落霜。他平平道:“好险,好险,我要是再迟疑片刻,还不被那小娘子活活吃了,这美的东西,果然是碰不得的。”
青青面颊飞红,小手被萤火紧紧握着,阵阵暖流激荡心扉,不自觉低下粉黛。忽然,她感到他的手松开,清眸一眨,看到少年单手提住黑剑,一个迈步冲进房中。
咔嚓一响,青青顾不得多想,掀开珠帘,她惊呆了,又莞尔一笑。她看到,少年用黑剑削掉了美妇的脑袋,但并没有半滴血溅出来,玉颈里面,是奇计淫巧的机关。那美妇,不过是一个人偶,骇人的是,她蒙了少女的人皮。
萤火哈哈笑道:“她一张口,我就瞧见里面没有舌头,要是换了张三王五来,还不被美色迷住心窍?其实,她的身体还不如你生得美,我又怎么会动心。”
青青恼怒,却发不出脾气,心里嘀咕:“如果他不是血族,该有多好!”
美妇玉雕的躯壳“嘣”的倒地,她身后,三层缥缈罗帐后,斜倚着一个玉女,双手护乳,红唇一开,呼之欲出。
那白毛老头离开湖底,奔到一处山阴,运尽神通,大叫一声:“开!”红沙中徐徐出现一个漩涡,浮出一尊白玉墓碑,上面没有字,单单爬满纯白剔透的“月合花”。
白毛老头深情道:“一百年过去,你还是没有变,你还是一样的美。”忽而暴躁起来,道:“那些仇人,那些手戴鹰戒的人!我已经叫人把他们杀了,我只认戒指,谁戴了鹰戒,就该死!”
他张开右手,散落十枚鹰戒,又跪在墓前,续道:“你说过,若是我还能见到‘羲和’双星,就准我来墓前拜你。百年前,你说过,若是我能放弃‘祸成’神功,你就愿意和我浪迹天涯,永不分开。”
他仰天长叹:“为什么!我隐居百年,为什么还是不能放下!你不喜欢杀戮,我偏偏喜欢嗜血,难道我错了么,我不该见过你,更不该喜欢上你!”
又缓和道:“你的容颜,就锁在湖下的密室。为了不让你老去,我隔几天便用鲜活的人皮替你护肤,你满意吗?”他疯疯癫癫,却是痴情一片,只一笑,白玉上便赫然印出两个名字:“胃天仓,孙天女。”
胃天仓一挥手,白玉碑与十枚鹰戒慢慢沉入沙土,他低声道:“我把名字和你刻在一起,你便不会寂寞了。”
残阳血染,白云边烧,欲诉心事,弦断谁听?
远远地,有两百余匹战马踏沙而来,霹雳惊铉,宝刀出鞘,正是为追赶萤火那辆马车。他们来的不是时候,不是地方,因为胃天仓在生气,他恼火的时候,最喜欢杀人。
铁甲马队在急行,他们谁也没有留意,一个浑身白毛的老头,此刻正站在马队的中心,歇斯底里的狂笑。
一个骑兵发现了,用明光的剑锋挥向挡路的老头,但他没有辟中,除非胃天仓暴死,不然谁也没有这个机会。
胃天仓笑够了,念叨:“天子居水,祸成于火”,所有的马匹纷纷止步,四蹄迅速被流沙吞没,沙地变成一张无形的口,连马骨头也一起吃下。
两百明甲滚落马下,团团围住老头,红眼充满恐怖。突然一个声音叫道:“这怪物!是脱掉青袍的巫将!杀了他!杀了他!”明甲咆哮,一时间,上百只利箭射出,上百把冰霜砍来。
胃天仓念叨:“天子居火,祸成于水”。流沙扬起,在半空化作一只大嘴,一口气将兵器铠甲吸入腹中,嘣的一声又化作无形,散出点点金辉。
二百光腚的士兵显出红筋,每一寸皮肤,每一条毛发,都不寒而栗。一个士兵退后半步,地上兀地盘出两条沙臂,生生将他拽进沙土,地面上,只留给他一个出气的头颅。余下的士兵或动或静,零星几声哀号,都落得同样的下场,痛不欲生。
胃天仓道:“沙土淹没胸口,谅你们也讲不出什么遗言,不如我做做善事,送你们一程如何?”冰冷的唇角,杀人如麻的双手,哪里会在乎几条人命。
第2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