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们互相交换着眼神,最后把目光投向了坐在长桌最远端的贵族身上。安东尼似乎对来人的装束中透出的神秘感很有兴趣,他略微挑起眉毛,摆出稍显倨傲的态度。
“可否请您露出面容?”一位贵族耐不住性子,提出并不过分的要求。
那人以极轻微的幅度点头应承,抬起纤柔修长的手指拨开了潮湿的黑色头罩。
密室里一阵轻呼,贵族们似乎忘记了自己尊贵的身份,贪婪地瞪大了眼睛,有的人把烟斗从手中脱落掉落在地也没有发觉。其中有些贵族常年辗转于交际场所,此时却也惊讶于这脱俗的美色,霎时间感觉自己以往所迷恋的女子与面前长身玉立的人相较而言,简直都俗不可耐。
安东尼脸上倨傲的表情一扫而空,本在无聊的拨弄胡须的手指生生怔住,停在唇边一动不动,他的目光完全被对方艳绝的面容和微湿的长发所吸引,脑海中的思想仿佛在瞬间被抽空。
站在门口无人理睬的骑士似乎为贵族们的反应感到尴尬,尤其是他已经事先知道了艾利的身份。他故意稍稍加力,把门撞上。
安东尼这才想起一个问题,这样的美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城堡深处商议要事的密室,手指无意识地托住自己的下巴:“请问,介意表明你的身份吗?”
艾利脸上露出得体的笑容,虽然没有睁开眼睛,小小的密室已经被这份美丽感染得如同春日午后的花园,灿烂、芬香、明媚,而健康。他保持一贯的舒缓语调,答道:“艾利。”
简简单单从完美的嘴唇吐出一个单词,已经让毫无防备的贵族差点从椅子上摔倒。
“艾利•斯奇佳。”
安东尼倒吸一口凉气,即使如他这般在政坛、战场纵横多年的老手,此时也被眼前事态的诡异的进展吓了一跳:“艾利殿下?”他不可置信地重复道。紧接着他就觉察到自己的失态,赶紧站起身,离开座位,一边快步向门口走去,一边致歉道:“艾利殿下专程前来,在下不克亲身恭迎,多有怠慢,深感歉疚……”而走到艾利身边时,他居然又鬼使神差的俯身欲行仅限于对贵族女子施行的吻手礼,右手悬空了片刻,才想起自己的荒唐,额头冒出豆大的冷汗,忙不迭的深深鞠躬赔礼。
这时安东尼看到站在门口的里昂德罗手舞足蹈地给自己打手势,狐疑地抬起头,这才发现艾利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的失态,那如宝石般闪亮的银灰色眼眸中透出淡淡的茫然。
“这位大人不必如此多礼。”艾利温言劝慰道,“敢问阁下是安东尼爵爷吗?”
安东尼挺起胸膛,终于多少恢复了原来的气势:“在下正是卡尔森王国伯爵、克利维行省总督,安东尼。”
第三十八章 暗流
随着安东尼亲自搀扶艾利的手臂入座,屋子里的贵族们终于缓过劲来,有的偷偷提起衣襟清理嘴角残留的口水,有的翻出手绢擦试额角的冷汗,有的低下头在地面费力的寻找掉落的烟斗。
里昂德罗向贵族们行礼作别后,转身离开了房间,刚才安东尼大人失态的样子可算是让他大开眼界,他紧紧咬住嘴唇,凭着极其坚强的意志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当场笑出声来,以至于出门以后感觉到腹部憋得有点不舒服。那个艾利殿下,还是把自己的面容遮掩起来才好啊。
“西努奇大人,这种事情你最好还是提前说一声,也好让大家有点准备对不对?”坐在城堡主人身边的一位贵族悄悄说道,“我这一把老骨头,惊不起这么激烈的惊吓的。”
“啊?噢……”可怜西努奇本人似乎也没有完全从震惊中恢复。
“我说,你是知道的吧?刚才你不是跟安东尼大人说了……”
“知道,多少是知道些。只是……”只是没想到杀伤力这么大啊,西努奇此时正坐在艾利的侧面,虽然刚才还瞪圆了眼睛盯着看,现在知道了对方的身份,甚至连正眼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了,只是深深谴责自己的卑微。城堡大人心里暗暗叫苦不迭。不过还好不是自己来单独应对这个场面,这件事就任由安东尼这家伙去办吧。
这时坐在艾利另一侧的安东尼总督同样不好过,稍稍抬起头,如美玉雕琢的面部轮廓就映入眼帘,与正面的印象不同,艾利侧脸的曲线更多地勾勒出一丝英气和俊朗,不过,犹然如此,安东尼还是感觉到自己的思维受到了极大的阻扰,不由自主地低下头说话。
“安东尼爵爷,您还是在行礼吗?”艾利半转过身,体贴地问道,“请不用如此拘礼,在下目不能视物,阁下一切随意便是,如果我不能及时答礼,还请大人不要见怪。”
那就先请您把脸转回去吧!我可不想对不起自己的妻子和儿女!安东尼发出无声的哭喊。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交谈,艾利友好而优雅地向贵族们挥手作别。安东尼终于松了口气,猛地灌下一口凉茶,开始仔细考虑在刚才的交谈中有没有犯下什么过错,随着在脑海中逐渐将条理梳理清楚,他脸上也恢复了冷峻而傲慢的神色。
“安东尼大人?”一位拥有男爵封号的贵族小心地问道,“请问,您认为他是合格的人选吗?”
“还不错,”安东尼随口说道,不过片刻之后他就改变了口吻,“不,应当说是绝佳的人选。”
那位贵族皱着眉头说道:“艾利殿下的行为举止无可置疑保留着王室的尊贵,谈吐优雅淡定,平易近人,这些都可以称为上乘。但可惜的是,他居然是盲人?这恐怕……”他欲言又止。
安东尼毫无顾忌地张口大笑,但他的笑声听在耳中却有些刺耳:“恰恰相反,正是因为他是盲人,我才把他称作‘绝佳的人选’。”
刚才提问的贵族还没有明白过来,以不解的语气继续说道:“可是大陆上并没有让盲人登基的先例啊……”
第5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