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年前的中秋时节,比翼不由得想念那已不在人世的父母。天色如此的黯淡下来,他此时并不想回家,从而鬼使神差地溜进了那牡丹阁里面买醉。牡丹阁里面的脂香粉浓、软语暧昧似乎与他没有一点的关系,而落落寡欢的易水寒只是坐在那个角落里,他将自己身上的银两全都买了酒。
也就是在他喝得醺然恍惚之际,一位女子漫漫缓步的走下楼阁。这时嘈杂的人群顿时就噤了声。比翼立时就目光迷离地尾随着那女子的背影。那周身的红衣,那步态的妖娆,那颈项的白皙,那发髻的左侧别着的一朵繁盛饱满的红色玫瑰。
那个女子是如此从容地与那些宾客调笑。她那饮酒的姿态,是如此的怡然自如,是如此的一味的沉醉。就如同那开到荼蘼的玫瑰一般就这样晃花了比翼的视线——对于这种初入红尘的青涩少年而言,这样的修行是更是颇具魅惑力的。
就在比翼此时醉意正酣之际,人群之中突然就喧嚷起来。他突然就看见了一群壮实的波斯人在调戏那女子,女子很是哀求着的腾挪闪避。几乎就是出于自己本能一般地,比翼立时大喝了一声“给我住手”,随后便挺身冲了过去。其中那几个波斯人仗着自己的酒意,弯刀直挥上前,却被比翼很是从容的避开,同时自己用脚撂倒了几个。当他将她牵到自己并不宽广的身后时,那是一个波斯人手举着酒坛从斜下里突然窜了出来。随后一阵的轰鸣就在比翼的头顶忽然炸响,然后他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这一次的前行,他不知道却是一场华宴的伊始。
此刻,比翼已经一脚踏在了李世民那投射得长长的影子上。
命运那只很是能够翻云覆雨的大手似乎很快就要为他揭开那张底牌了。可是,可是此时的自己为什么就会有那么一些失神呢?就在这最不合时宜的时刻。
而至今他还记得自己醒来时,已经是那次日的正午了。他轻轻的躺在了牡丹阁中一张陌生的香榻上,头就像是要炸裂一般的疯狂刺痛。
“你终于还是醒了。”那红衣女子用热湿帕轻轻的擦拭他的额头,有些关切地问。
他不由得想起昨夜的事,不禁就有些羞赧。这一心想要英雄救美,最后却没想到被美人所救。
那一天,他终于知道了她名叫璞恩,是这个牡丹阁之中最受追捧的绝顶舞伎。
待到自己的头痛缓解,比翼便要匆匆告辞,那璞恩却也并不挽留。
他们的故事到了此处,似乎就已经戛然而止了。然而那璞恩下楼之时的那般妖冶背影,饮酒之时的那般妩媚之姿,还有,在那掩映在髻畔红玫瑰之下的绰约身影,却是始终都盘旋在比翼的脑海里面的。
到了数月之后,比翼亲自到长信镖局查询刘嘉童的一批镖银,却是在那休息厅里看见一面很是奇怪的铜镜。
就在那铜镜之中,却没有出现自己意想之中的自己,却是浮现出了自己在数月前所见的那红衣女子的侧影。
比翼不由得万分惊喜地注视着她那无比娇艳动人的容颜,璞恩此时却是突然就转过身来,此时她的脸上写满讶异,尔后就猛得敛住惊讶,朝他绽出了玫瑰一般的妩媚的笑颜。
比翼立时就恍悟过来:这个铜镜竟照不见自己,却是能够照见自己日思夜想的人的。
然而她的笑容,实在令比翼是那般心动的。
几天后,比翼再去那个长信镖局,待他忙完了正事,自己转身的瞬间,却是突然看见璞恩手持着木雕,站在那个庭院中。她身上洒满着阳光,流丽着如同浮雕一般的侧影让比翼的意念不由得忽闪了一下,他很是笃定地猛得一抖手腕,那剑身便划过了草坪上的玫瑰灌木,一朵正艳的玫瑰被不偏不倚地从那花蕊之处劈成整整的两半。
疾驰而过的剑光攥来璞恩美丽的眼神。两个人都在凝视着那地上那朵均分而落的玫瑰,两人人都不约而同地怔了那么半晌。
原来,这个璞恩今天是到长信坊来取牡丹阁特意定制的木雕的。却是没想到,这两个人竟能在这里邂逅。
这无心的邂逅真的很容易牵紧两个人的距离。他们就像是失散了好多年的老友,很快就真的便聊到了一起。璞恩自己说话的时候喜欢皱着自己的小鼻子:“真的好奇怪啊,这个世上居然还有这么巧的事情?”
比翼看着她那鼻梁上堆积起来的很是可爱的皱褶,不由得连声附和,内心此时却是异常温暖。
这次的欢快告别之后,比翼自己接连几日都是心绪难平。他甚至又那么试过几次,却再也不能将那么一朵玫瑰无比匀整地劈成两半。
这刻意去做的事情却总是没有好效果的,就好比那一段无缘却一定要强求的感情。
比翼自己缓缓的深吸一口气。他在警告自己一定要屏气凝神,此时是绝对万万不可以失神的时刻。
他迈着小步踱到了那个李世民的身前,双手呈奉着那兵力分布图。山川,河流,平原,湖泊都是被浓缩在了这图纸上的方寸之间,如同他那二十二年的所有勇气和胆识,都被浓缩在这了倏忽即逝的无间瞬间里面了。
比翼终于还是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思念,再一次的来到了牡丹阁中。他的这一次的主动来寻,就像是那剑锋狠狠的挑破了薄纸,接下来的一切便如同那细水长流一般的水到渠成。
这两情缱绻至这等浓酽之时,比翼突然就起了那带她走的荒唐念头。这夜色之中卖笑的女子,也多是那些误入红尘吧,他以为她一定会就此答应的。却是没有想到她却反问道:“你自己扪心自问,你是否真的会不介意我曾做过舞伎?”
第十八章卷入
第3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