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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韩子衿一怔,也向手上瞧去,却见自己一只左手漆黑如墨,不知何时已肿得骇人,他这才发觉左臂肘部以下又麻又痒,隐隐发涨,拉起衣袖,那黑气已赫然漫过了半条小臂,仍在逐渐的缓缓上袭,便似一条毒蛇逞牙吐信,蜿蜒而上。
  水倚篱尚自心存侥幸,心中默默祝告,隔着丝帕捧起他的手臂仔细察看,却终于还是在他左手中指的指尖上找到了五六星黑色细尘,脑中登时“嗡”的一声,一股彻骨的深寒从脊背直冲上顶。
  水倚篱深通毒道,但凡天下奇毒,只要有法解得,便都难她不倒,可偏生这“弥天龙涎瘴”却毒性奇绝,就连配制它的黑鸠门都无药可解,据说当年黑鸠门掌门的独子“五步穿肠”苗鸩,便是因为调配此瘴时不慎吸进了毒粉,结果当真落了个“五步穿肠”,死状极惨,连具全尸都不曾留下。难怪适才那黑衣男子逃得迅速,原来非为脱身,而是害怕一不小心误沾了毒粉,死于非命。
  水倚篱面无血色的扶韩子衿倚坐在一块大石旁,抖着手用素帕抹去他指尖的毒粉,连试了七八种法子想要阻住毒气归心之势,却终归只是徒劳,韩子衿臂上的黑气仍在一寸寸向上吞噬,看来不用两柱香的工夫便要直归心脉。她脑中空空,心乱如麻,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口中不断的喃喃自语:“一定会有法子,一定会有法子,韩大哥不会有事的……”说着说着,却渐渐泣不成声,眼泪成串成串的滚落下来。
  韩子矜见了她的神情,心下便已了然,他靠在石上出神片刻,忽然一笑,悠悠道:“昨日黄昏还是韩某在树下替水掌门疗伤,不想风水转得倒快,如今我们二人刚好掉转过来。”
  水倚篱失声哭道:“韩大哥,是我对不起你……”
  韩子矜淡淡微笑,道:“生死有命,不关你的事。”
  水倚篱哭道:“怎会不关我的事?倘若你没遇到我,倘若不是有我拖累……都怪我,都是我害了你!”
  韩子矜静静看她半晌,缓缓摇头,眼望远处悠悠山峦,轻声道:“倘若昨日我不走那条小路,或许当真可以无波无澜过完一世,落个老死善终,可若此生无缘与你相遇,纵能多活百年,也是枉然……韩子衿今日死得其所,亦是乐事一桩。”
  水倚篱身子一颤。她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这位刚刚结识不过一日的少年英侠竟会对自己一往情深若斯,甚至白白丧命也在所不惜。眼见韩子衿命在顷刻,自己身承他深情厚意却只能眼睁睁看他毒发身亡,水倚篱心中一痛,再也忍耐不住,伏在韩子矜肩头失声痛哭。
  韩子矜心中酸酸软软的一漾,想要在她颤抖的背上轻轻拍抚几下,可是手抬了几抬,终于还是黯然垂下。他自嘲的微微苦笑一下,随即故作轻松的笑道:“且不管中了这瘴毒死后有多难看,起码死前倒也并不如何难受,来来去去也不过只有些气闷头晕而已,倒像同中了寻常蛇毒没什么分别。”
  他本是随口说出,可在水倚篱听来,却犹如当头棒喝。
  她自从在韩子衿指尖上发现了“弥天龙涎瘴”的毒粉,便已然阵脚大乱,又见他半条手臂黑涨骇人,正是身中剧毒的征象,一时间心慌意乱,只顾着焦急伤心,却直到此时才惊觉事有蹊跷,一呆之下,泪雾氤氲的双眸猛地一亮,失声叫道:“韩大哥,这十二个时辰之内,你可曾被毒蛇咬伤过?”心中忐忑,连声音也不禁微微发颤。
  韩子衿一怔道:“清晨我在‘毒龙坡’寻那三种草药时,确是一不留神被条小蛇咬了一口,不过我立时便挤出了毒液,又采些草药敷过,早已经不碍事了。”
  水倚篱轻呼一声,一颗心兴奋得欲要炸开,紧紧抓住韩子衿的手叫道:“韩大哥!韩大哥你没事了!”
  韩子衿愕然道:“怎么?”
  原来“弥天龙涎瘴”虽说是由无数蛇毒炼成,奇毒无比无药可解,可世间万物,终都不脱相生相克的道理,倘若当真天缘巧合,叫中毒者在身中瘴毒前十二个时辰之内被毒蛇咬伤,那么残留血中的蛇毒便可在顷刻间将后侵体内的“弥天龙涎瘴”的毒性消解殆尽,反将从前的蛇毒激发出来,即便旧毒已然解过,只消未过十二个时辰,残毒尚未完全清出体外,便算是上天垂怜,拾回了一条性命;可若是先中瘴毒,再故意去引蛇来咬,则不但无法解毒,反还会二毒并发,死得更加迅速。想不到世上居然当真有如此天幸之事,竟让韩子衿误打误撞的鬼门还身,如此说来,清晨那条不知名的小蛇冥冥之中反是救了韩子衿一命,而他臂上的毒征,不过只是那救命的旧毒复发而已。
  直到这时,水倚篱才发觉自己全身酸软无力,几欲瘫倒,身上薄衣早已被冷汗浸透。她定了一定神,在附近找来几棵看来毫不起眼的深褐色草叶让韩子衿嚼服下去,草茎草根则捣碎了细细涂在他的伤臂上,果然不出片刻,韩子衿臂上麻痒之状大减,那股本已袭上了臂弯的黑气亦眼看着一寸寸向下退去,越缩越小,颜色却是越聚越深,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之后,终于在左手中指的第一指节处凝成一小段浓黑色的血柱,其余各处均已恢复如常。
  第十一章不诉离伤
  水倚篱凝视着他那截伤指微一沉吟,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小玉瓶,瓶塞旋开,一股清泠的异香立时漫散开来,似是花香,却无花香的媚骨妖娆,似是水香,却比水香更多几分甘澈幽寒。她摘下左耳银坠,向韩子衿歉然一笑,柔声道:“韩大哥,你略忍一忍,毒龙坡上的虫蛇性异,怕是会有些痛的。”
  韩子衿目光一转,落在那枚亮闪闪的银雕耳坠上面。
  只见这银坠雕作一朵怒放的花朵形状,一层层花瓣或舒或卷足有百瓣之多,每片叶瓣虽小,细看之下却是瓣瓣不同,有圆满丰腴如牡丹之娇,有纤薄繁华如朱桃之夭,每一片似乎都来自一种不同的花朵,端的是玲珑精巧美轮美奂。而银坠后面的银制针柄较比寻常耳坠的柄针却要细长尖锐许多,倒像是郎中针灸所用的银针。
  韩子衿略一思索已明其意,微笑道:“那么有劳水掌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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