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小姐,莲子炖鸡汤已经煨好了,热度正好呢,我盛了一碗,你赶紧让他趁热喝了吧,这可是精选的上海乡下小白鸡呢,肉质上等又有营养。”
梁世友正在心里回想刚才的事情,佣人刘妈此时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上来,一边缓缓穿过弄堂的走廊一边轻声向兰小姐说着。
香味立时开始在空气中四散弥漫。
梁世友和兰小姐都还没有说话,刘妈却先上前一步:“哎呀,我说这位先生你急什么,兰小姐也是为你好,等你休息好了再出去也不迟啊,你看这不,汤都给你煨好了。”
梁世友看了一眼刘妈,她身穿灰色长衫,体形中等偏瘦,头发整齐的抿向脑后兜成一个发髻,看上去倒也体面,红褐色的托盘内,一盏莲子炖鸡汤正热气腾腾的冒着白气。
说实在的,看着眼前这清汤蓝盏白玉匙的吃食儿,梁世友肚子里面确实股股碌碌叫起来,可这也纯属他个人生理反应,从心理上来讲,因为既担心黄勇他们又懊恼自己被抢了证件,所以他一点儿食欲也没有。
此时的梁世友,感觉自己好像突然被上帝遗忘了,而中国的佛祖又暂时还没有接纳他的意思,因为刚回国居然就遇到这种倒霉的事情。
但不知为什么梁世友又觉得,在这件事情中,自己的坏运气好像是从遇到船上的那个大胡子开始的,因为后来那个叫稀牙的男子,还有抓捕他们的那个“长官”,都让梁世友有一种很不放心的感觉。
估计兰小姐也体谅到他现在的心情,扭头委婉的打住了刘妈的话头:“算了刘妈,我看,让他先出去转转也行,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吧……”
“可是兰小姐……”
刘妈还要说什么,兰小姐冲她挥一挥手:“没事刘妈,有我陪着呢。你先把鸡汤端回去热着吧,一会儿等他回来了,你再给他收拾。”
刘妈这才端着餐盘原路退回。
兰小姐在前面引路,他们二人穿过几间堂屋,来到正门口的市面台阶上。
兰小姐的这间房舍倒也宽阔,正院偏院,前厅后舍,井然有序,梁世友边看心里边猜测着兰小姐的身份,料想她的身份肯定不一般!猜测之余便也随她来到门外,眼前的景象方才让他稍微有些放松。
只见门前大街上,完全是一种与英国所不同的车水马龙,灯红酒绿之象,大片外国风格的建筑连成一片,高低错落,显得繁荣并且华丽。马路上的行人车辆虽然往来如梭,但几乎大半都是长衫白帽,白蓬黑座的黄包车,他们占据了马路的大部分空间,偶尔有几个年轻学生骑着脚踏车穿行其间,却是不停地长按车铃以示避让,整个路面因此而显得异常混乱。倒是极少见到的几辆马拉轿车和“老爷车”让人眼前一亮,显示出一种难得一见的富丽堂皇和些许工业化的水准。
注意力被吸引到街面上来之后,梁世友的脑袋里面至少不再被那些烦人的情绪所充斥。
“号卖,号卖!上海警察局近日破获一起码头谋杀案,两凶手被绳之以法!”
街道旁边的路口处,一个身材瘦小的报童斜挎着一个帆布包,手里挥舞几张当天的报纸正在沿街叫卖。
小家伙做宣传的内容顿时引起了梁世友的好奇,尤其是从他口中迸出的“码头谋杀案”几个字。
随手打了个招呼梁世友把他喊到面前,付过钱,取来一份报纸。
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副黑白大照。
“不好!”
梁世友心头一惊,内心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抓起报纸开始仔细观看,只见那张报纸正面,二男一女三个身影赫然在目,其中一个男子旁边放一个行李箱,而这只箱子梁世友再熟悉不过,正是他们回国时带的那只!
梁世友意识到很可能是黄勇出了什么意外,但这个人并不是黄黄勇,于是他赶紧又看了一下旁边两个人,那一男一女虽没有面部照片,但无论身材、衣着都和黄勇、罗茵没有两样!
难道他们……
梁世友的眉头此刻早已拧成一团,内心有一种被针刺破般的疼痛!
是的,梁世友一时之间真的无法接受他们已经遇害的现实!但是,面对报纸上的图像梁世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感觉身体被掏空了似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是的,梁先生,你的两位朋友很可能已经遇难!”
兰萍神色黯然的说道。
梁世友缓缓扭过头。
“其实你刚才就已经知道了,对不对?”
“是的,很抱歉,梁先生,这份报纸我在你之前就看过的,本打算等你情绪平静下来之后再告诉你,没想到……我对你朋友的遭遇感到难过……”
兰小姐此时说的很小心,但是梁世友知道,这和她没有关系。
“现在……唉!……”
梁世友一时间感觉万念俱灰,内心悲痛不已。而他此时的语气,冷的几乎可以让自己一哆嗦。
正当他们在街道旁边伫立之时,冷不防梁世友感觉旁边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向这边贴了过来。还没扭头,就听一个令人厌恶的粗重的男声钻进耳朵:“哟——兰小姐,今儿个可有贵客上门那……”
第四章意外发现
“原来是陆探长啊,”兰小姐稍微向旁边倾了一下身子,辨清来人之后露出一脸笑容道:“幸会幸会,我可是好久没在市面儿上见过您了,怎么,最近陆探长在哪里发达去了?”
“哈哈,兰小姐可真会讲话,发达我陆连葵可承受不起,只是前段时间去了一趟武汉,实为公务缠身哪。”
“噢——这段时间国民政府正在为宣布关税自主提前作着准备,蒋委员长也三令五申,严禁市面上的地痞流氓借此滋扰是非,陆探长身为巡捕房探长,想必事务一定相当繁忙吧,区区一点公务小事,又何必劳您亲自动身去武汉呢,交给下属直接去办不就行了嘛?我看秦处长也真是不会体恤下属,您要是累损了身子,我们的排桌上可是又少了一个好搭档呢……”
第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