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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朱权(上)
  你可曾那样刻骨铭心地爱过一个人?不求回报的,无怨无悔的,甚至是卑微如尘地爱着她。
  我爱过,那样深刻的爱过。
  她不是皇亲之后,不是名门闺秀,甚至连小家碧玉都谈不上。初见时她从火中而来,仿佛是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孤傲倔强,独自来去。她就像一个没有过去,亦让人看不清未来的人,她的眼底蕴含了冰川一样的寒冷,那份清冷疏离中却又蕴藏了许多的谨小慎微,楚楚可怜。
  就这样,从不相信爱情,更不相信一见钟情的我,竟栽进了她那双繁星坠入的眼眸之中,再无法自拔。
  再见时,她却不认得我,人还是那个人,气度还是那个气度,只不过她曾那样清冷的眼底,多出了另一个男人的身影。
  我看到她在仰视着那个人,看着他们浑身是血的一同归来,她紧紧地抱住他,目光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柔情似水。我看着他们四目相对,看着他们暧昧缱绻,她的眼里心里,满满地全是那个人!
  我失望挫败,有着从未体会过的难堪心痛,直到我无意间在十里长亭处救了她,我终于认命,终于没有出息的承认,我爱她,我想要她!不论她的眼睛能否看到我的存在,亦不顾她的心底是否还藏着另一个人,我都已经不在乎,我只想要她能陪在我的身边,让我时时刻刻看到她就好。
  我甚至可笑地期盼着,或许终会有一天,她会看到我的好,然后把心里打扫干净,只留下我一个人,唯有我一个人。
  救她回去的路上我便知道,徐妙锦这个名字,便是我此生挣脱不掉,遗忘不了的魔障,是我累生累世要去偿还的业力。
  我想那段时光是我人生当中最美好甜蜜的,她未曾提及朱棣,似是刻意避讳一样,我也便由着她去,直到李景隆的出现,我才知道她那扑朔迷离的身世,定会比我想象中还要复杂,她看李景隆的目光是那样的哀伤凄凉,她偶尔的蹙眉,偶尔的轻叹,偶尔掩饰不住的关切都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
  那样的神情,竟是朱棣都不曾见过的,那样的隐忍痛楚,又是那样的欣喜安慰。
  虽然心底好奇,可既是她一直想要遮掩的过往,必定是伤痕累累,我又怎么忍心去揭穿。就那样,我每天都暗地里小心翼翼地守着她,护着她。生怕那些于她而言会是无尽伤痛的过往,在某一个瞬间再伤她一次。
  其实,有的时候我是希望会是那样的,或许那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关心她,去照顾她,让她不要再像一只茧一样,紧紧地将自己封闭起来,密不透风。
  直到李景隆离开,直到她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失声痛哭,哭得竟是那样绝望悲痛,我在远处看到她捂着口,泪水崩溃,好像她精心设计的一切防卫,突然之间坍塌,那么恐惧无助,悲戚难耐。
  我感到自己的心,仿佛被谁狠狠地捅了一刀,疼的不敢呼吸。我当时就差那么一点就要冲过去,抱住她告诉她,怕什么,你还有我啊!
  可是理智却告诉我,我不能那样做,我有什么资格那样做,我又是她的什么人?
  后来,她答应不离开大宁,她明明说过她不会走的。虽然我心知她留下来,不过是为了朵颜三卫,我想我一定是疯了,真的是疯了。我竟然这般心甘情愿的将一个细作留在身边,甚至怕她离开。
  我想过,若是有一日她因查不出朵颜三卫的事情而欲离开,那我便直截了当的告诉她,她想知道的,想看见的,我全都告诉她,只是不希望她的心底有一丝丝地为难。
  可是,她从未对我提及过这一切,甚至一丝关于朵颜三卫的事情,都没有去触碰,就像她的到来和她所说的那般一样纯洁美好,没有任何的诡计阴谋。我不由得,对她更是心生好奇,我看不透她,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亦不清楚我到底能给她什么。
  我们就这样,两两相骗地欢快过了许久,我差点儿就以为她已经对我动了些情意,险些就会相信,她真的会这样永远留在我身边,再也不走了。
  可是,直到朱棣的出现我才明白,这一切终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她不忍心查询朵颜三卫,只是因为我三番五次救了她,我只是她的救命恩人,她的良心和道德,不允许她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所以,她宁可有负重任,也要坚守自己的原则。可是,那原则终究与爱情无关,甚至与爱无关。她一见到朱棣,整个人都是慌的,那种小女子的紧张羞涩,才是情意流露啊。
  我看着她就那样不管不顾地从我的面前跑走,追上朱棣的脚步随他离去,没有一丝的犹豫,犹如飞蛾扑火一样决绝。
  她无法把朱棣从她的心头移开,就像我无法把她从我的心头移开。我想过从此再不要去想她念她,关于她的一切我都要忘掉,忘得干干净净。
  可是,脑子这样想着,心却仍是不由自主地想要朝她靠近,哪怕只是一点点。左不过此生便是如此了,我在心底想着她,念着她就好,与她无关。
  直到先皇辞世,直到新皇登基,直到大举削藩,直到她摇身一变成了魏国公府的三小姐之后,我才知道这个女人注定是要让我牵肠挂肚,夜夜难眠的。
  后来她为了朱棣来寻我,她说此等大事要我自己决定,那晚我一夜未眠,不仅仅是政局动荡,更是心痛难耐,我当时就想着,如果我同意与朱棣联手,条件是她嫁给我,她可会同意?
  看吧,我怎的如此可悲可怜,竟然有这样的想法。她终是连这样的机会都不曾给我,连夜就走了,奔赴京师,奔赴那个带给她所有苦难的地方,而她只为了朱棣,满心唯有朱棣。
  我总是想不明白,她到底爱朱棣的哪里?他的野心勃勃还是他的心狠手辣呢?
  她终究还是不够了解那人的,只凭借着少女的满腔热血,恨不得将此生的情爱都一股脑的投入那人的心湖,她却不知那人的心湖并非一泓春水,而是千年寒冰幻化,冰冷刺骨,深不见底。
  她的执念太深,深到我无法去撼动。真是可笑,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我竟疯了一样偷偷潜入京师,只为了能带她离开,只为了心底那卑微得可怜的爱慕。
  那日她说了那样一番动人的话语,她说她永不会忘记大火之中舍身相救的宁王。永不会忘记,这几个字便将我心底对她曾有过的所有怨怼,统统抹掉,然后便是一头扎进她的柔情里,再也上不来了。
  于是,我向朱棣交出了朵颜三卫,并未对他提及她在京师的状况,不仅是受她所托,更有爱情中的一些私心,我不希望去救她的,还是那个人,真的不希望。
  朱棣许我平分天下,我却太了解他这个人,便只与他要了一块免死金牌,为确保将来徐妙锦的性命无虞。
  靖难之役整整打了四年之久,燕王的崛起和壮大是任何藩王都无法抗衡的,于是他终有一日龙袍加身,荣登九五之尊。朝拜的时候,我没有看见她,想来朱棣又怎肯让我见到她呢,那时我便在想,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我亦无需留恋了。
  那段时间,藩王的势力渐渐被削弱,这些自然也在我的意料之中,辗辗转转又过了许久,我亦听闻了不少有关她的传言,真真假假,难以辨别。我刻意让自己不去想她,不去记挂她,她的一切早有另一个男人去负责,而那人还是当今天子,有扭转乾坤之力。
  可是,就是这样伟大的君王,却无法保护心爱的女子,直到有一天朱棣惊慌失措地跑来向我要那块免死金牌的时候,我才知道我竟是错的那样离谱。我该是了解朱棣的为人的,我又怎么能去相信,他会善待她?!
  当我看到她满是伤痕地带着枷锁,竟被两个狱卒轻薄之时,我恨不得杀了我自己,当初我就该不顾她的反对,将她从京师带走,再不让她卷入这些是是非非!
  那几日,她刻意不去理会朱棣,亦是刻意同我亲近,即便是如此我还是心生欢喜。我本想着,或许这一次她该对他失望透顶了,或许这一次,她会看清朱棣的为人了。
  然而,她还是那个执拗的她,丝毫没有改变,即便那个人伤她如此深,她依旧同他离去,没有任何的迟疑。上一次,他谎称大师病重将她骗走,这一次真不知是不是他又一次的故技重施,谎称皇后病重。
  她就那样走了,回去继续和那个人过着缠绵悱恻的日子,继续抱着她心底对那人还有的一丝丝幻想,去努力的维系她那可怜的爱情。
  罢了,她是个痴人,我亦是个痴人。
  待我再次得知她的消息时,是朱棣挥师蒙古,凯旋而归的途中。听闻她被那人打入死牢,罪名竟是欺君之罪。我不知她到底骗了朱棣什么,竟会让他下如此狠手,这一次我再无免死金牌可救她性命。
  待粹雪赶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关押候审,没有一丝的辩解,更没有任何诉冤的举措,我却知她定是心灰意冷了。否则,她又怎么会舍得离开朱棣?又怎么会舍得让自己死去,让朱棣独活在这世上?
  我无法看着那人这般伤她负她,她为朱棣所付出的一切皆是我渴望万分之一却不可得的,可他便这样轻率的定了她的罪过。我真想问问朱棣,究竟是何等滔天大罪,竟是她那样的付出都是无法抵偿的?!
  于是,我便相约粹雪一同劫狱,我再顾不得左思右想,这是最简洁最迅速的法子,她能为了朱棣抛弃一切,付出一切,我为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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