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瓦一听,残缺的身子微微一震,而后她冷笑道:“你够狠!够毒!我服,我当然服!我真是没有想到,你竟然如此的恶毒!”
她低头含笑一声:“若要说起恶毒,我自是比不过你的。你看,我还没忍心杀了你呢,而你,可害死了不少人啊。”
说着,她俯下身凑到达瓦的耳边轻声道:“难道,午夜梦回之间,你就没有惊醒吗?你没看到粹雪向你索命吗?你没看到灵珊浮肿的身躯站在你的面前吗?你没看到翠雪和她的家人,来杀你吗?!!”
她的声音突然提高,回荡在这个陋室之内,显得格外瘆人。
达瓦突然仰天大笑:“我怕什么?我若怕,我就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了,我打定主意的那一天起,我就没想过要怕!你活该失去那么多,时至今日,都是你咎由自取!是你活该遭到如此报应!!”
徐妙锦愤恨地一把捏住达瓦的脸颊:“报应!我倒要看看,今天的下场,究竟是你的报应,还是我的报应!!”
说着,她一把甩开手,达瓦笑得令人毛骨悚然:“你就不好奇,我为何这样待你吗?你难道真的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除掉你身边的每一个亲近的人,让你永远陷入痛苦之中吗?”
“你就是个疯子!!”徐妙锦疯狂地朝着达瓦喊道。
“我是疯子?哈哈哈,没错,我是疯子,那你又是谁?!”达瓦突然尖声吼问道:“若你是徐妙锦,那么我是谁?!”
此话一出,让徐妙锦顿时一惊,脚步不由得一颤,她颤声说道:“你说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达瓦苦笑,她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因眼珠不在所以才不停从眼眶流着鲜血,只是那狰狞的面容更加恐怖。
“如果你是徐妙锦,那么我又是谁?”她的声音颤抖沙哑,哭声十足:“是你夺走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都是你!!都是因为你,原本就该属于我的身份地位,本该属于我的爱情男人,都是被你夺去了!怎么,做了这么多年的徐妙锦,难不成都忘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了吗?!”
达瓦的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劈在她的心头,她摇着头不可置信的望着那人彘嚅嗫道:“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你和你那下贱的母亲一样,都是贱胚子,都是贱人!!”达瓦突然吼道。
徐妙锦颤抖着脚步走到达瓦的面前,伸出手轻轻撩开她披散的头发,昏暗的烛火下,她肩上的那清秀小字,仿佛是个应验的诅咒,突然显现在她的眼前,那才是徐家真正的图腾,那才是徐家女人该有的标志啊。
虽是沾染了鲜血,可依旧不曾掩饰住它的神圣,那个“妙”字,仍旧熠熠生辉。
她的手一抖,立马缩了回来。
达瓦苦笑道:“怎么?现在知道怕了?知道慌了?你是不是害怕徐家的列祖列宗泉下有知,不会放过你啊?你是不是怕那个对你至死不渝的皇帝知道,会憎恶你呢?你是不是怕天下人知道后,会用唾沫淹死你?!”
此时的徐妙锦,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她依靠着宝珍的搀扶才勉强站住,惊慌失措地望着达瓦,她所有的盛气凌人,所有的骄傲凛冽,都在这一刹那消失不见。
那恍如上辈子的悲惨不堪的记忆,都像被人施了咒一样,一点点地往她的心里身体里钻。
“很好奇我是如何得知你的身份吧?试问,天下还有谁同我年龄相仿,肩上有个妙字的?除了你!唯有你!!贱丫头,我告诉你,别以为你赢了,我们的棋还没下完呢,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你别妄想你会辉煌一生,你的末日就快到了,既然你要毁了我,你也休想好过!!”说完,达瓦便尖声大笑,笑得人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宝珍,我们走,我们走……”徐妙锦惨白着脸,颤颤巍巍地宝珍离开,一路上她的身体都如同簸箕一样,哆嗦不停。宝珍吓得想要去找朱棣,却被她一把扯了回来。
“我没事,没事……”就这样,她裹着被子坐了一夜,脑子里乱极了,就像一团乱麻理不出个头绪来。
达瓦是来报仇的,她确实是来报仇的!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缘由的!原来,她才是徐妙锦,她才是魏国公府的三小姐。想必当她想起认祖归宗的时候,一切都晚了,早就有鸠占鹊巢的人了。
她曾几何时也是要报仇的?她要让魏国公府落败,她要让她的人生风生水起,她要用徐妙锦的身份精彩的活下去!
是啊,她做到了,她真真正正的做到了。可是,她得到了什么?除了痛苦,还是痛苦。她失去的,远远超过得到的。
魏国公府败了,徐增寿死了,徐辉祖也远走他乡,过得痛不欲生。大夫人死了,徐妙云死了,如今连真正的徐妙锦,也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们俩本该是亲姐妹的啊!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都是她,一切都是她做的孽,粹雪的死,朱权的死,灵珊的死……哪一个不是她亲手造成的?她促使了靖难之役,她害得朱允炆生死未卜,丢了江山,丢了一切,她害得灵珊全家惨遭屠杀,她害得翠雪小小年纪便成为他人的棋子……
她扪心自问,今生她愧对所有人,唯独对得起朱棣。
然,她即便是对得起他,又能如何?
这十几年的风花雪月,难道伤她伤得还不够深吗?几次三番的教训,还不够刻骨铭心吗?
她累了,太累了,活了几十年,到头来她竟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
第一百四十九章 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