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后,朱棣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他端坐在长案之前一动不动,满脑子都是今天所见的一幕幕,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和徐妙锦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们本该携手共度一生的,可如今他千山万水好不容易找到她,看到的竟然是这样遍体鳞伤,脆弱不堪的她。
直到夜幕降临,朱棣传来锦衣卫统领,传下密令,锦衣卫暗中埋伏在紫云观周围,观察朱权和徐妙锦的一举一动。
他朱棣是堂堂天子,是九五之尊,他的女人无论如何都该由他亲自保护,怎么可能借他人之手。
而精明如狐的朱权又怎会猜不到朱棣会如何做,他如今唯一要做的就是尽力将徐妙锦的眼睛医治好,至于紫云观周围的那些锦衣卫,他只当做是朱棣白送来的护卫罢了。
徐妙锦服下五鹿道长用雪灵芝炼制的丹药后,眼睛虽然还未看得见,可是已经有了些许光泽,不如往日那般黯淡无光,再配上道长的针灸,她总是混沌不堪的脑子,似乎也清醒了不少,虽然过去的事情还是丝毫没有印象,可是她已经能分辨出除了朱权以外的一些人,如宝珍和道长。
见她日益渐好,朱权格外欢喜,拉着她的手笑道:“今天感觉怎么样?可好些了?”
她含笑点点头:“我想去市集走走,好吗?”
闻后,朱权连忙点头应道:“好,好,无论你想去哪,我都陪着你,我们这就走。”说着,朱权替她披上厚厚的斗篷,牵着她的手缓慢地走出紫云观,来到繁华街道上。
到处都是贩卖声,车水马龙的街道好生热闹。他一手揽着徐妙锦的肩膀微笑道:“左边是裁缝铺子,他家的手艺整个北京城都是出了名的好,回头我叫他们给你做几套衣裙。前边还有一家玉石坊,那里的玉镯你一定会喜欢,这里还有很多首饰珠宝铺子,妙锦,等你身子完全好了,我们一家一家全都走遍,好不好?”
她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笑意,微微点头。
突然一阵叫卖声传进徐妙锦的耳中:“瞧一瞧,看一看,名人字画,笔墨丹青!还有王羲之的真迹!瞧一瞧,看一看啊!王羲之的真迹——”
她的脚步骤然一顿,站在原地侧耳倾听,朱权一头雾水地望向那个卖字画的人,不由笑道:“你喜欢?”
她不语嘴角却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抬步欲朝着那声音的方向走去,朱权连忙扶着她的手,来到那个简陋的摊前,朱权对那小贩道:“把你的王羲之真迹拿出来瞧瞧。”
那小贩一听,连忙谄笑着从一大堆字画当中抽出一张,“这位爷您瞧瞧,这可是小的祖传宝贝,王羲之的真迹,您看这上面的《快雪时晴帖》写得真是一个绝啊。”说着,那人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啧啧赞叹。
徐妙锦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纸上,眉头微微蹙起,脸上尽是疑惑模样,可嘴角却不自觉得扬起一个弧度。
朱权见她对这张赝品爱不释手,不由得笑问小贩:“这张字画多少钱?”
“这位爷真是有眼光,这可是王羲之的真迹,怎么着也得十两银子!”小贩绷着脸说道。
闻后,朱权扑哧笑出声来,从腰间取出一个钱袋丢给那人:“这里是二十两银子,其中的十两是赏给你的。”
那小贩手捧着钱袋,眼睛直泛着光,连忙点头哈腰地谢赏,又将这字画小心翼翼地收好递给朱权。
拿着字画,他低头含笑望着徐妙锦问:“送给你,可喜欢?”
她淡淡笑着点头,见她开心朱权自然也喜上眉梢。
待他们走后,朱棣从街边的一个拐角处走出来,那小贩连忙跑过来对他行礼道:“大爷,事情都办妥了。”
朱棣面无表情的点一下头,目光追随着离去的徐妙锦,福贵马上从袖口拿出一锭金子放到那小贩的双手上,那人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金子,笑得合不拢嘴连忙磕头谢赏。
待小贩走后,福贵小心地对朱棣说:“陛下,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他嘴角微扬起一个隐晦不明的笑意,看到徐妙锦能够有今天这般反应,他坚信在她的心底一定还有自己,她一定没有忘记他。
“回宫。”说着,他转身带着福贵离开。
回到观里,徐妙锦坐在桌前轻轻抚摸着纸张,虽然看不见,可是却能闻到上面的墨香之气。
朱权笑着将一杯温热的茶盏放在她的手上,“真是没想到,原来你喜欢字画,最喜欢王羲之的?”
她含笑不语,低头轻呷一口茶。朱权好奇地打量着这幅字,突然眉头一蹙,瞳孔骤缩,双拳紧握,那字画的角落处分明印着朱棣的私印!
“是他?”他不由得低声自语,再将目光放在徐妙锦云淡风轻的脸上,心底一阵酸楚,心知这幅字画必定是有所渊源,虽然她不曾记得,可是却似是出自本能的去喜爱。
见朱权久久不语,徐妙锦放下笑意,略有不安地轻声唤道:“朱权……”
“我在这里。”他连忙接过她手里的茶盏回应道。
她垂下眼眸浅笑说道:“我们走吧。”
“走?”朱权一惊,连忙问:“可是你的眼睛还没好。”
“我的眼睛,好不了了。”她说的很平静,仿佛如喝水吃饭一样平常不过的事,脸上依旧带着春风般和煦的暖意,而这暖意却让朱权万分心疼怜惜。
他想起五鹿道长前几天对他说的话:“徐姑娘伤得太重,这眼睛又错过了最佳治疗的时机,恐怕再难痊愈,除非出现奇迹。”
奇迹,他不愿意将一切希望都托付在这两个虚无缥缈的字上,虽然他不停地告诉徐妙锦,她的眼睛一定会好起来,可是却没想到她今天竟然会这样说,怎叫他不难过。
哽咽一会后,他紧握着她的手道:“好,明天我们就走,你说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她高兴地点头。
这晚,朱权面对白天得来的这副字画怔怔出神,他知道如今他和徐妙锦都是朱棣牢中的困兽,这两年朱棣上天入地搜寻徐妙锦之举他看在眼里,可他却不知道朱棣之意究竟为何。他到底是为了得到朱允炆的去向而寻找,还是出自对徐妙锦的深情爱意?
然而不论是哪一种原因,他都能够确定朱棣绝不会就此罢手,他太了解朱棣,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绝不会轻易放手,皇位如此,女人亦是如此。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叹口气,明天要如何躲得过数十名锦衣卫的眼睛,悄无声息的把徐妙锦带离这里呢?
第一百三十章 城府颇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