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有各的心腹事,却谁都不肯言明。
终于日落西山时分,偌大的宫殿地面都被她擦拭干净,徐妙锦只觉得浑身上下每块骨头,都酸痛难忍,一边用衣袖擦着汗一边朝厢房走去。
“妙锦?”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她的脚步一顿,略有些吃惊地转过身,只见李景隆正朝她阔步走来,他的面上含着浓浓的和煦笑意。
因是夜间,她手上的伤并不明显,她又刻意将手朝衣袖中缩了缩。
走近后,李景隆面上的笑意渐渐褪去,疑惑不解的上下打量她一番道:“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徐妙锦尴尬笑道:“这是……粹雪的衣服,我们换着玩儿的。景隆哥哥,你怎么进宫了?”
听她这样说,面上又满含笑容的模样,李景隆才略微放心,也转为笑意道:“入宫面圣,商讨蒙古屡次侵扰北平之事。许久不见,你可还好?”
她含笑点头:“灵珊怎么样?还好吗?”
李景隆目光略微黯然,叹口气道:“自从靖难之役后齐泰被赐死,齐府上下皆被灭门,唯独灵珊活了下来,我们的关系便大不如从前。自从她知道我的身份后,心底便始终有个郁结,她一直觉得我欺骗了她,是我害了齐泰。”说着,李景隆苦笑摇摇头,眉目中尽是愁苦之色。
当初求他娶灵珊是自己的意思,如今眼看着他们走到今日的地步,始作俑者是她啊,听到这些话她如何做到无动于衷。
她蹙紧眉头低声道:“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灵珊。若不是我的自私,你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或许,她已经嫁给一个视她为珍宝的男人,幸福的过一生。可是如今你们却……”
“傻丫头,你何苦自责,我只是心中烦闷想和你倾诉而已,偏偏惹了你的伤心,这叫我如何好过。我们的事情我自会处理,这么多年你始终小心翼翼地生活,处处如履薄冰,如今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只要你过的好,我便别无所求了。”李景隆说着,便伸出手轻轻将她耳边的碎发捋到而后,而后宠溺地拍拍她的头,就像小时候那样。
两人相对无言,默默含笑。
而此刻正站在远处的朱棣,早已怒不可遏。当他知道徐妙锦在大殿整整擦了近两个时辰的地之后,终于心生不忍来探望她,却不想竟被他亲眼目睹她和李景隆两人在一起谈笑风生。
虽然不曾听见他们所说的话,可是看到李景隆望着徐妙锦的目光,看着她脸上久违的笑靥,一股莫名的怒火早已窜入脑中,若不是最后一丝理智阻拦住他,恐怕他早已冲过去暴揍李景隆一顿了。
“陛下……”马三保站在一旁心惊胆战地看着朱棣此刻的面色,担忧小声道。
朱棣怒视一刻后,攥紧双拳冷漠转身离开。
送走李景隆后,徐妙锦蹒跚地回到厢房,粹雪早就守在院子里,老远见到她的身影,便匆匆迎了上来,连忙搀扶住她。
“姐姐,你怎么样了?”
她报以微笑摇摇头,两人相互扶持一同进了房间。搀扶徐妙锦坐下后,粹雪又拿出两个馒头递给她轻声道:“晚膳的时辰早就过了,我偷偷给你留了两个馒头,你一整天没吃东西,这样下去身子哪受得了呢,快吃吧。”
徐妙锦正欲开口对粹雪诉说今日遇见李景隆的事,朱棣身旁的太监福贵便走进来冷冷道:“徐妙锦,陛下叫你去伺候,快走吧!”
放下手中冷却的馒头,她起身道:“知道了。”
“姐姐……”粹雪连忙拉住她的手担忧对福贵道:“劳烦公公稍等片刻,我姐姐一天滴水未进,且让她吃点东西再去可以吗?”
“大胆!我能等,万岁爷能等吗?!真是荒唐!把自己当主子了不成?还不快走?!”说着,福贵便转头前行离开。
徐妙锦连忙跟上他的脚步,临行时她安慰粹雪道:“别担心,没事的。”
望着徐妙锦离去的背影,粹雪心底暗暗抽泣:“师父,你快来吧,再不来,我真怕姐姐撑不住了。”
雨后的夜路有些滑腻,摇曳着裙摆走起来更是有些吃力,徐妙锦小心翼翼地跟着福贵的脚步,路上偶尔经过一队禁卫军,冰冷的长夜一如秋日的潭水,潮湿泛着寒气。
走了近半柱香的功夫终于来到朱棣的寝宫,从门外望去里边灯火通明,她心底暗想,这段时间他一直忙于政务,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不知今晚可用膳了。
正想着,她便随福贵走了进去。一进门,便是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迎面而来,细细闻去除了他平日里用惯的龙涎香之外,竟有一丝女人香。
徐妙锦的心突然乱跳着,屋内很安静,除了福贵和她的走路声,便是里面隐隐约约的琐碎女子娇笑声。
“万岁爷,徐妙锦带到,奴才已经安排她今日守夜,请万岁爷放心。”福贵一边行礼一边谄笑道。
她紧张地抬起头,只见外堂和内室之间不知何时竟挂起了一面琉璃珠帘,微风透过窗户吹进来,那在烛火映衬下泛着夺目光彩的珠帘微微晃动。
而那若隐若现的珠帘内,正是龙榻所在,高高挂起的幔帐,将床榻上的景色一展无遗,朱棣身着明黄褥衣侧身拄头躺在榻上,身旁的女子只穿了一件白色几近透明纱衣,她一边为朱棣捶着腿,一边同他拉扯嬉戏。
徐妙锦像个木头人一样伫立在珠帘外,齿间因心头的悸动而不停颤抖,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朱棣和别的女人在床榻之上调情。
福贵临走时在她身旁低声吩咐道:“站在这儿小心伺候着!”
朱棣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朝珠帘外的人处瞥去,昏黄的烛光将她的面色照得略有暖意,再有珠帘遮挡,故而难以看清她苍白憔悴的面容。
想起她和李景隆今日的举措,朱棣早就怒火中烧,他心底甚至嘲笑过自己,竟然会做出这样幼稚的举动来刺激徐妙锦,可是心底明知道不好,却依然做了。
魅姬脱掉身上的纱衣,柔软的身体像蛇一样爬到他的身上,朱棣见徐妙锦依旧毫无反应,心底更是气愤,他大吼道:“撤掉珠帘!”
继而,便有两个婢女连忙撤掉他们之间唯一的遮挡,她眼睁睁看着朱棣如何翻身将魅姬压在身下,魅姬的婉转承欢,他的狂风暴雨,每一个嘲弄神情,每一个讥讽笑意皆落入徐妙锦的眼。
她依旧这样站着,仿佛风吹不倒,雷打不动一般,从始至终,她只感觉脑海一片空白,心彻底被撕碎,一片一片,洒落一地。
不记得究竟过了多久,朱棣穿好衣服从床榻起身,魅姬恋恋不舍地欲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却被他一把狠狠推开。
魅姬不解地望着他走到徐妙锦面前,他含笑道:“朕的爱妃怎么样?取悦男人的本事和你相比如何?”
她抬眼无助地望着他,这目光是朱棣在她眼中从未见到过的悲戚绝望,不由得叫他心头一震,她还未开口泪已落下。
见她掉泪,他的心里绞痛,可还是故作镇定地说:“怎么?心里不舒服?还是觉得不服气?”
她刚一开口,胃里便翻江倒海地向上涌去,面色苍白得仿佛一触即碎,她连忙用手捂住口,可还是忍不住从口中呕出一大口,腥咸的气息顿时溢满口鼻,温热粘稠的红色液体沿着指缝滴落。
这一口心血,终究没有留住,吐了出来,人也几乎垮了。
第七十四章 受尽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