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那死巷尽头处,我便看见了一处院落的墙角塌得不成样子,于是颇为仰慕的看了灰衣小哥一眼,消息果真灵通!下一刻,我们四人便摸黑自那倒塌处爬进了天仙子的院子。
这院子似空了许久,花园里杂草丛生,房间内也是蒙了厚厚的一层灰。我们找了半天才在黑暗中摸到了一个蜡烛,然后灰衣小哥捏了个诀,点燃了蜡烛,借着光去找那院子的正门。
好不容易出了这院子,我便觉得面前豁然开朗,面前是一方颇大的碧塘,周遭杨柳依依,花开满园,亭台水榭交错,依稀可见远处的长廊内红绸灯笼交饰,许多很是绰约的身影来往其间。那长廊之后隐约可见一些乐棚和舞亭。下一刻,我们便站在了那长廊处眺望,此时好像花魁大选尚未开始,天仙子的那些美人儿都在前方的乐棚与舞亭之内颇为紧张地备赛,却看得我们一愣一愣,真真是个个貌美若仙,不虚名号!而她们身后很是精致的雕花三层楼,应该就是那天仙子的主建筑了。正待玉昙他们吵着要赶去大厅占座的时候,我却突然尿意袭来,心道是下午在扬春阁茶水喝多了,方想着先去解决一下,于是便嘱咐他们先去,然后又急匆匆地去寻茅厕。却没想到这后园子极大,我寻了好久,最后终在园子一角的假山石后找到了那颇为华丽的茅厕——居然还是两层的楼阁建筑!后又抬头看了看,却看得我委实惊叹了一番,只见那第二层的顶端赫然写着一块匾额——飘香茅厕。心想这茅厕还如何飘香,难道是因这天仙子的老板口味独具一格不成!不料进入之后方知,这茅厕却也是独特。那一层是女厕,二层是男厕,可以由门口处的楼梯上下,女厕布局颇为细致,除却一排由檀木门相隔的茅坑之外,对面还有一排铜镜,那铜镜旁居然还摆满了各式的胭脂水粉,珠钗宝钿。而且这茅厕居然没有半分异味,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很是奇异的香味,甜中带着些清冽,很是提神。待我出了那茅厕,方觉神清气爽,很是畅意,谁知却和一个粉衣的女子撞了个满怀,两人双双倒地,我忙道抱歉,将她扶了起来,岂料她竟塞给我一柄玉笛,急道帮忙看一下,便直直奔入了茅厕之中,剩我一人拿着玉笛愣在原地。
我将玉笛搁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下,只见那笛身在月华中澄澈晶莹,像是上好的白玉所制,很是好奇地将玉笛放在嘴边吹了一下,岂料婉转的乐声顷刻益处,让我不由的惊了一下。我……貌似不懂怎么吹笛子吧……
不知在茅厕前等了多久,那女子却仍然没有出现,让我不由得有些急躁,心想着那花魁大选不知开始了没有。努力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向远处瞧了瞧,奈何夜色已浓,半个人影也瞧不见,于是我便想进茅厕去找一下那女子。谁想却被一个人拉住了胳膊道:“紫苏,你怎么跑到这茅厕前来吹笛子了,还不快随我去,再待不到半个时辰那花魁大选便开始了!”
我一怔,借着月光隐约看见那人是一个有些发福的大叔,莫不是把我认成那笛子的主人了!正想告诉那大叔,谁知他向前一步二话不说便将我扛在了肩上,颇为匆忙地离开了那茅厕。
他虽是富态异常,却步履奇快,我努力扒着那颇为肉感的肩膀晃着腿脚大惊道:“大叔,你认错人了!”
谁知那大叔不信:“紫苏你搞什么,人可以认错,那笛子会么!能吹出这笛音的除却你还有谁!”
后来,我在凌乱中被那位大叔扛到了一处房间,在倒立中,隐隐看到那房间里几个貌美的人影似被我的出场方式惊了一下,但随后却又装作没看见似的,继续各忙各的。房间内光线不是很好,有些晦暗不明,那大叔将我往地上一撂,向我耳边悄声道:“你赶快去施一下脂粉,等会在台子上好好给我吹笛子,能不能被咱们老板赏识,这可是最后的机会了。”
我呆呆看着他走出了那房间,心道那紫苏原来是天仙子的一个艺妓,那此处莫不是……呃,休息间?这么一想我便懵了,急忙四处看了看,见那些飘然的身影们都在各自的地盘儿或坐或立,或弹琴或唱曲,俨然一派紧张之气。我又向那房间一角的楼梯处走去,赫然看见那楼梯通向一个巨大的台子,而台子外,已然人多如潮,看着看着,我只觉腿颤颤歪歪有些发软了,却不料被身后一个人拍了下肩膀,很是不耐烦地回头,却看见一个白衣男子,青丝白簪素绾,飘逸间仿佛那谪仙。我却愣了,只因,他太像一个人……我的师父。那人却眯眼道:“紫苏,没想到你还可以站在这后间?”
“咦?”我其实并没有听清他在说些什么,只是看着他那张脸发愣。
“我向来不屑和你这等人同流,更不愿与你同登台,没才没貌,你凭什么可以进这天仙子!”那人冷道。
却听有人唤道:“泫曳公子,快些来换衣裳吧,等下第一个便是你。”
我却更为惊诧,原来,他竟是传说中的玄烨!这名儿,起得委实好。
那玄烨这才作罢,瞪了我一眼,便随唤他的那人离开了房间。我呆呆立了一会,方觉自己应该将那真正的紫苏给寻来,否则一会坏了人家的登台献艺可如何是好,谁知,正待我想要出门,却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人进了来,顷刻屋内的艺妓小倌们跪倒一片,大呼主上。我只得混在其中,末了抬头悄悄看了那人一眼,华衣锦靴,玉冠绾发,只是面容同我一样,被一面轻纱挡住,只露出眼睛以上的部分。我却觉得那双露出的杏眼儿颇为熟悉,似在哪里见过,怎奈如何都想不起来,于是便作罢。
那人却道:“泫曳呢?”
一个小倌出来回道:“去换衣裳了。”
那人轻轻点了点头便出了去,剩一屋子人议论纷纷,内容无外是这个主上和那名叫玄烨的怕是理也理不清,听得我一阵唏嘘。这些人的八卦能力,怕是比我还更胜一筹。
没想我这一愣神儿的功夫,那边花魁大选便揭开了序幕,紧接着那玄烨公子也回来了,换了一身大红色的衣裳,青丝散了下来,比原先是艳了那么几分,我却怎么看怎么觉得与他不相称,而且觉得貌似哪里有些别扭。他临上楼梯前又颇为鄙视地撇了我一眼,方才上了那台子,随后我便听见那席上观众掌声叫好声声声入耳。这才想起自己所处的形势委实不妙,于是便悄悄朝那门口挪去,却见那华衣锦靴的蒙面主上此刻正坐在了屋子正中央的檀木椅上很是安然地喝着茶,见我先是一愣,而后撇了一眼我手中的玉笛道:“紫苏?”这句话显然是问句,这个叫紫苏的,看来和这蒙面上司还不怎么熟,怪不得想要借艺惊主。
我替那紫苏小小哀婉了一下,随后点点头,然后指指门口小声道:“主上,我紧张,先去个茅厕。”
那主上搁下茶盏点点头,我便飞快地向门口奔去,谁知下一刻,却听见了颇为熟悉的歌声:“抚琴问月知何年,玉楼残盏几时天,与君一别长亭晚,藕丝秋色染……”我顿时停住了,脑海里,是那天在秋园,师父抚琴,玄颜轻舞的画面,这曲子,不正是玄颜上仙所唱的那一首么……那么,这玄烨,又究竟是谁。
“怎么?你也知道这曲子?”背后传来那蒙面主上颇为玩味的声音。
我一惊,忙转身道:“小的怎么知道这么高雅的曲子,只不过这声音委实妙。”
“哦?”蒙面主上边玩弄着茶盏边道。
“呵呵呵呵呵……”我讪笑几声。
“可是这曲子,前几日天仙子赛前准备的时候,泫曳曾登台预演过……当时……你也在场。”他笑道。
遭了,谎话说穿了,紫苏,你怎么还不回来TT……不知他如若知道了我是为了看花魁大赛所以爬墙进了天仙子,却被那二愣子大叔给错认成紫苏拖到此处,会不会直接拿把刀抹我的脖子……
正当我犹豫着是坦白还是抗拒的时候,那蒙面主上却道:“我道不知,我这天仙子有个如此记性不好的傻子,紫苏,今日若再像往日那般技不如人,就别怪我处不留你了。”他手中茶盏的水面微微波动,我似觉有一丝凉风袭过后颈,打了个寒战。
后又想起那大叔拖我过来的时候讲的一番话,顿时觉得这台面委实拆不得,否则太对不起人家紫苏了,方想着要去对那蒙面主上解释一番,却不想下一刻那红衣玄烨回到了休息间,趁我还未反应便硬生生将我推上了台子。于是,此刻,我在头顶那珠光闪耀的穹顶之下,望着前面一片黑压压的看客,傻了。
第二十三章 神秘的泫曳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