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有幸看到一个双十年纪的女子站在断桥上,一手拿着冰欺凌一手指向远方,一边兴高采烈地对着空气乱讲一通一边又着急地舔舔快要化了的奶油,那就是我了。当前,我正兴致勃勃地拉着神仙师父站在断桥看西湖。断桥和想象中古朴的模样不太重合,沥青的桥面更是溶化了我对于青石板路的幻想,但是三月的杭州西湖,真真是柔弱地如一个若风扶柳的江南女子,在温和的阳光下,将整座城都入景。我深深地吸了吸湖水扑面而来的清香,偷瞄了下身边的神仙师父,白衣翩玦负手而立,墨丝临风微扬,如玉的面容迎着微醺的阳光,嘴角微微翘起。除去这世间的人和我,这一定是一副极美的画面。于是,站在他身边的我,在那一瞬间,感到了一丝自卑,不由地往旁边挪了一步,神仙没发现,再挪一步,恩,再挪一步,然后我就觉得脚下一绊,便直直地向一旁歪去,此时,腰间一紧,便落入一个清香的怀抱,手里的冰欺凌,它……它……它……被我摁在了某人的肩膀。我看着雪白上的一滩污佞的巧克力色,不由地皱紧了眉头。
“央儿小心。”他收紧双臂,紧张地将我箍在怀里。
我不由地一推,没想到却被他箍地更紧。
“我……我……我没事……师父……你的衣服……被我弄脏了。”我越说声音越小,这位清风朗月的神仙,和这巧克力冰欺凌,着实不搭。低头,在心里默默画圈。
“无妨。”他淡道,却将我拥地更紧了点,笑道,“央儿终于肯叫我师父了?”
“啊?师父,嘿嘿。”我局促不安地看着他衣服上的污迹,有些心虚。
“央儿莫再淘气,莫再离开为师了。”他的声音有些落寞我的不安在听了这句话之后,突然消失不见,不知为什么,很想就这样静静地依偎在他的肩头。哪怕就这么一天,就这么一刻也好。他和我,就这样站在断桥的中央,任凭人海来去。恩,除了他左肩上的巧克力色,一切都很诗情画意。
终于,我默默拉了拉他的衣角道:“师父你的衣服真的弄脏了,上面的奶油都快干了,要不要快去清洗一下。”
他这才放开我,眼眸却不肯移开一刻。
“师父?”我伸手在他前面晃晃。
“为师知道,为师只是想好好看看央儿。”他莞尔,眼眸里全是专注。
“哦,嘿嘿?”我讪笑了两声,觉得脸又开始发烫。 许久,他终于看向肩头的那摊有些硬了的巧克力奶油,秀眉轻蹙,但又接着笑了,捏了个诀,然后,我就看见他的衣衫恢复了雪白。努努嘴,唉,神仙就是好呐,衣服都不用洗。
“央儿以后跟为师学会了仙法,自然也可以如此。”咦……他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
“因为我会读心术。”神仙莞尔。
“呃……不早说……那我以前的对你的那些个想法……”我不禁想到自己对着神仙的种种YY行为,老脸一阵红。
“咳咳,为师全当什么都没看到。”神仙故意扭头,风轻云淡道。
“什么?那还是看到了么,真是的。”我撇撇嘴,有些郁闷,脸更红了。
“央儿原来还对为师……”神仙故意调笑,欲言又止,接着道,“读心术只有在对着对方眼眸的时候才可以用。
“什么?你又骗我。”我这下真的哀怨了,这个腹黑男,我的小秘密TT哼,我生气了。
“莫要生气,为师去为你买冰淇淋可好?”神仙柔声道,我觉得骨头酥了一半,很没出息地妥协了,点点头,看着他走进人群,还补了句:“我还要巧克力味的!”
他回眸,绿柳丝绦中伫立,看着我浅笑,不知为什么,这一幕,好生熟悉。
转身,再一次迎湖而立,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安静了,噪杂被湖水消磨干净,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有种白娘子在等许仙的错觉,然后,头顶上就多了一把伞。我回头,看见一个笑容雪白的年轻男子。他一袭青衣,执伞而立。
“你是?”我有些疑惑。再看看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只剩下了我,和面前的这个男子,我有些害怕,向远处看看,希望可以看到神仙师父回来。
“娘子,我寻了你许久了。”他道,眼里布满了水汽。
“娘子?”我一下子被他叫懵了,有些不知所措。
“你不记得了吗?千年前,你因我而压在这雷锋塔之下,世人皆言白蛇传,却不知,故事真正的主角,是那条青蛇。你为了救你的姐姐,为了成人之美,不惜放下了我们的感情,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心里的,一直是你。”看着他越来越红的眼眸,我觉得,他……似乎有些激动。
“你是许……仙?”我努力地使自己冷静。
“我是你的相公。”他深情款款道,向前一步,试图拉住我的手,却被什么一挡,没能碰到,他神色微变。
我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兄台请冷静,我的确不是你家娘子。
“哦?那你叫什么名字?”他竟收起了深情,转而问。
“叶未央。”我顺口答。
“那么,叶未央……就随我回家吧。”他冷笑,“我们的家,就在这西湖的水底。”
他的嘴角浮起妖娆,拂袖,刹那间水波怒卷,而我,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一间茅屋。窗外,是碧蓝的天,阳光很好,而我……呃……被绑在地上。这间茅屋的摆设很简单,一桌一椅,窗子底下是一张床铺。床铺上,躺着一个美妇人。那妇人大约双十年纪,发丝垂散在肩头,虽然皮肤白皙光泽,但双眼却暗淡呆滞。
这时,屋门被人推开,进来了一个人,那人坐在了窗边,温柔地抚着妇人的面颊,笑道:“娘子,我终于找到了救你的法子,吃了她,吃了她你就可以复原。到时候,我们回家去,白头偕老。”
吃了她?这话听着真渗人呐。那人猛人转头,我看到了他笑得有些扭曲的面容……
“嘘嘘嘘嘘……”我有些结巴。
“是许仙……不是嘘嘘嘘嘘……”他略有不满。
“许仙你要……要干什么!”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有些气势,接着道,“你敢对我怎么样我师父不会放过你的。”
“那神仙……竟是你的师父?”他一愣,冷笑,“可惜了,竟有个修为资质都这么差的傻徒儿。”
呃……神仙师父……我对不住您老人家,辱没师门了TT“你放心,他一时半会寻不到这湖底。待他寻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成为娘子的药引子了。”他冷道。
“药药药……药引子……你要干什么?”我惊道。
“杀了你,给娘子做蛊汤。”他看着我,目露寒光。这时,床上的美妇人动了动,被子被掀开了一角……我眼睛委实贱了些,一看,便看见那被子下面盆口粗的蛇身子!!!这丫的……压根儿不是人!!!!!
“娘子莫急,我已经取了刀,马上就可以为她放血。”许仙对床上的“人”温柔道,接着又看向我,似思索了下:“不如,你这样新鲜吃了更好。”
新……新……鲜……鲜……吃……吃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怕蛇蛇蛇……”我说完了这几个字……两眼一黑,便过去了。
于是,我错过了惊心动魄的一幕。后来,在仙界偶然翻到了司命那里收藏的《六界奇闻录》,才了解,神仙师父当时为了寻我勃然大怒,掀了断桥,搅了西湖,杭州城更是因此下了十日十夜的大雨。后来在湖底的一处洞穴寻回了奄奄一息的我,而那许仙和青蛇早已不知所踪,这场劫难终于作罢。神仙师父后来淡淡地拂袖一改,竟将一切回复了原状,连带所见这一切的民众们的记忆,也一并给消除了。只是那大雨倾注,扰了一方民心。这一事件被称为临安天劫,至此,我才终于明白仙界众仙口中我“祸水”之名的来源。
这事至此算是了结,不过后来每每想起我却总是不安,也幸亏有黑曜石链子护体,否则,我当时能够撑到师父来么?
那天晚上,我病怏怏地窝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倾盆大雨,委实有些惆怅。神仙师父不许我下床……他说……我是病人……需要休息。于是,看到窗边檀木小桌上的一碗黑乎乎的中药之后,我瞬间觉得,我更惆怅了。
“不能中西医结合么?”我问。
“不可,你的症结是入了尸气寒气,只有中药方可治本。”他肃然道。
“抓我的是谁?”我承认,我是好奇宝宝,“难道真的是许仙?”
“恩,或者,该称他为尸妖。”他淡然道,“他不知道,其实他已经死了一千年了,从青蛇压到雷锋塔的那天他便死了。”
“什么?那白蛇传的故事是假的?”我有些惊讶。
“你莫不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吧?”他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央儿,以后要学会保护自己。”
“哪里有。”我摸摸鼻子,有些心虚。
“不要轻易把名字告诉不相干的人。”他皱眉道,长舒了口气,“若不是你让他知道了你的全名,他断然无法破了我的结界,将你拉下湖底。”
“哦。”什么,名字?难道和叫魂一个原理,我努力作乖巧状点点头,干笑几声,又接着问道,“那真实的故事是怎么样的?”
“青蛇和许仙相恋结为夫妇,但却被白蛇和法海一起设计,青蛇被压在了雷峰塔下,许仙投湖,白蛇因许仙的死水漫金山。”他道。
“那我看到的那个半蛇身的妇人是……”我问,这故事,和我从小耳濡目染的版本,差的忒远了些。
“是许仙自己给自己创造的幻像。许仙因青蛇而投湖,却不知道自己已死,给自己创造了一个幻境,以为青蛇只是受了伤,和自己潜在水底。有朝一日还会恢复原”他道,却又有些自嘲地笑笑“都是执念。”
“执念?”我有些不明白了。
“情因执而变成念,念创造了你所看到的水底洞天,但到最后,执念褪尽,就什么都不剩下。”他喃喃道。
“那他为什么要抓我?还要拿我当什么药引子?”我想起那许仙的话,有些疑惑。
又摸了摸黑曜石链子,“还有这链子的事,妈妈难道在骗我?当时黑鸟的时候我没在意,可是如今,若不是它护我,我又怎么能撑得到你来救我?”
他却默了片刻,最后看向我道:“央儿,你信不信为师。”
我想了想,点点头,救了我一命的恩人,怎么也是该信的。
“傻丫头,你这轻易信人的性子,有朝一日会害了你。”他叹了口气,却揉揉我的头发浅声道,“既然信为师,就什么也别问,为师定会护着你。”
我虽然脑子里漂浮着满满的十万个为什么,但却鬼使神差地安下了心。神仙师父……辰子君,这个人,我只能选择相信,不知为什么,脑子里蹦出了这样的字眼。那么,就随他去吧。
第三章 白蛇传的新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