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上,毛墨聪问王晋:“我刚刚是不是太凶了?”
王晋摇摇头,回答:“那是你必须做的。”
毛墨聪闭上了眼,回忆起许多的人和事。这大半辈子,他遇到过各式各样的人,也看见过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许多都已经忘记了。但是大学时代发生的那件事却如同烧红的烙铁一直烙印在他的心底,越发痛楚。萧林萧晴的大叔左堂,叶晨的父母、自己的妹妹毛香慧妹夫叶小光,秦诩的父亲秦正,都与那件事情有关。当时的自己没有能力阻止那件事的发生,留下了终生的遗憾,现在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这些孩子,让他们不再受伤害。
石头山并不远,他们大约开了半个小时的车就到了。那是一座很普通的山,就是石头多了些。上山对毛墨聪而言并不是难事,他的轮椅经过叶树改造,上山如履平地。
山上没有人,连动物也没有,全是被撕咬得四分五裂得动物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的气息。
“可惜现在不是下雨的天气啊。”毛墨聪像是在自言自语,他摆弄着手上的海螃蟹,全然不在意那股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
王晋在背后推着车,沉默不语。
“姐,没想到这里这么冷,你该多穿几件才是。”毛墨聪的话才说完,一股阴冷刺骨的风夹着浓烈到让人作呕气味迎面而来。
“来了,小心。”王晋停下,走到毛墨聪身旁。
眼前出现的不是一群疯狗,而是最后一只来自地狱的凶犬。它的身上流着血,顺着血迹可以看见一片狼藉,那是一片大血泊,上面是至死还不忘咬住对方脖颈的狗。它们都是战败者,眼前这只才是最后的胜者。它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最触目惊心的莫过于由脖颈至胸口的那一道。张着嘴,露出交错而又锋利的牙齿,上面还残留着碎肉和鲜血。口水顺着伸出的猩红舌头滴到地上。低吠从喉咙深处传来,四肢压得很低,随时都能把前方的猎物扑到在地。而它铜铃大的双眼正死死地盯着毛墨聪。
“想不到它们会自相残杀。”毛墨聪神色凝重,右手上的海螃蟹亮了起来。与此同时,王晋纤细的双手悬在半空中,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但那熊狗显然没有等待的耐性,它猛然扑了过来,犬吠声划破空山的寂静。
毛墨聪的双手也悬了起来,海螃蟹里有蓝色液体飞溢而出,在两人面前流转而行,最终形成了一架宛如包含着整个海洋在其中流转的水色钢琴。
四手联弹,一曲轻快而又温暖的曲子如同雨滴叮咚而出。
凶狗在半空中被弹了回来,整个身体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它太累了,那股支持着它行动的嗜血之情已经随着这曲《晋儿晚安》消散了。它闭上眼,打了个哈欠,开始做一个永远都不会醒的梦。
琴声还在继续,逐渐进入了高潮。那狗四周的石头都向它聚集过去,垒在他身上,成了它的安息之地。越来越多的石头动了起来,寻找着狗和其他动物的尸体,为它们做坟。
一曲终了,空气中的血腥味淡去了不少。毛墨聪收回水色感情,看着有些疲惫的王晋说:“希望这样能平复这些无辜死去的动物的灵魂。”
王晋点点头,推着毛墨聪下山,迈着一如来时的步伐。
回去的时候秦诩还在生闷气,直到毛墨聪把工钱交到他手上。一行人又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秦诩第一个要离开了。
“你那么着急干嘛?”萧晴问他。
他笑嘻嘻地回答:“我有要做的事情。怎么,你会想我啊。”一句话呛得萧晴一早上没有好脸色。
到了中午,毛墨聪一行人也要离开了。走的时候毛墨聪叮嘱孙绝要留心镇政府那边的情况,有什么变化随时联系。
回到然居,萧林发现左堂还没有回来。
大叔去干嘛了,这个问题他没有时间考虑太久,因为他接到了张子昭的电话:“马上来华爱医院,季柏涛出事了!”
(二)
医院这个词实在不能给人好的联想,一路上萧林的心里一直在忐忑着。
一进大厅,萧林就看见了坐在角落的张子昭和季柏涛。张子昭也看见了他们,眼里闪过一丝喜悦,向他们挥挥手。季柏涛就坐在她的身旁,手上打着石膏,头上绑着绷带,看样子伤得很重。季柏涛的前面还站着一名年轻女人,正对着他念叨什么。
“小涛你怎么成这样了?”萧晴跑过去关切地问。
季柏涛因为失血而显得暗淡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没什么,小伤而已。”
“小伤!”那名年轻女人瞪了季柏涛一眼,“都骨折了还是小伤!”她的声音很大,引得大厅里的其他人为之侧目。
她也感觉自己有些失态,略略放缓了语气对萧林三人说:“我是季柏涛的班主任,我叫郑思瑞,你们好。”
郑思瑞!萧林的脑子里马上浮现出相关的信息:刚转来的英语老师,一进学校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仅教学有方而且人长得漂亮,关于她的各种流言就没有停止过,想不到今天会在这里遇见。
“你好。”萧林愣愣地打了招呼,心中思量着这张生气的脸庞若是换成笑容又该如何。
张子昭拉了拉萧林的衣角,示意出去说。
“他们就是三超人组合么?”看着萧林他们离开,郑思瑞的语气已经完全平复下来,问了这样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季柏涛的头依旧垂着,不敢与郑思瑞的眼睛对视,只是略略地点点头。
郑思瑞看着眼前这个狼狈的少年,不满地皱了皱眉。自己第一年带班就遇到这样一个学生,成绩差不说还天天和社会上那些小混混待在一起,这次居然还去打架,伤成这样连吭都不吭一声,典型的不良少年。难道不怕家里担心么?想到这里郑思瑞记起季柏涛是孤儿,心中一股歉意油然而生,过去摸着他的头柔声说:“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季柏涛抬起头,看着郑思瑞微笑着的脸庞,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最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第2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