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就是跟着梁翰剃光头的。梁翰剃的头光也很突出,加上他一米八五的高个,又因为身材本就魁梧,同学都将他趁为“门板”,剃出的光头又大又亮。他第一天剃回家就让凌兖取了个甚为经典的绰号——“校园探照灯”。不过,他弹了手好吉他,陈渊就是他最忠实的崇拜者。陈渊说他的吉他简直出神入化,简直是“此声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当然,这话是他想向梁翰学吉他说出的。梁翰倒也没推辞,只是给他出了道难题,让他与自己一样剃个光头,保证免费教到他弹会为止。
陈渊做梦都想学吉他,不过,他也实在不愿剃个光头。他趴在梁翰的床前好说歹说,梁翰却只是摇了摇头。他问可不可以剃平头,梁翰依旧向他摇头。他又思索了一个星期,终于鼓起勇气向梁翰道了句:“鱼,我所欲也;熊掌,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也。”砰地一声关上宿舍门,转身跑去理发室搞了个“六根清净”。
听着大家的笑声,陈渊没理会,径直去梁翰床头拿起吉他拨弄,过了一会儿,见大家还在笑,心里就有些耐不住了,回头向大家吼道:“别笑了!我是为咱们的‘脱贫’工作做贡献。”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大家的笑声更大了。
“脱贫”工作是由宿舍俗语“贫困户”延伸所得。“贫困户”是杨宏轩在上学期要结束时给宿舍取的名字。那时,杨宏轩刚好失恋,身边最后一个女朋友也跟他分手了。
所谓“贫困户”,指的其实是爱情。在362号宿舍中,那时已经达到了全面贫困的地步,也就是宿舍的六个人中竟没有一个人有女朋友。晚上,宿舍熄灯后,大家拉上被子盖住半个身子,斜着躺在床头举行卧谈会,争对爱情这一主题展开讨论。说是讨论,其实称为埋怨还更为恰当些。杨宏轩首先向大家趾高气扬地感叹,带着几分悲壮的滋味:“我们何以如此贫困呀,爱神之箭为什么总是从我们的身边擦过又射中了别人,我估计是他妈的丘比特老眼昏花了”。
梁翰听罢笑着埋怨说:“岂有此理!老子明天就去给他买副老花镜戴上。”
就连平时很少说话的廖毅心也说:“我们国家关于贫困都是有计划的,重视贫困。沿海富裕后还知道搞个‘西部大开发’,可我们宿舍呢?怎么就不见有人扶贫呢。”
凌兖听罢也笑了,问廖毅心知道为什么不。廖毅心平时喜欢看国学书籍,买了大本《易经》、《水镜神像》的放在书架上。凌兖说:“我早就怀疑是咱们宿舍的风水不太好,你看那么多风水书,应该想办法解决这个风水的问题。你瞧瞧!咱们宿舍窗口就有那么一棵大树,我怀疑就是那棵大树挡住丘比特的神箭。你翻书查一查,如果真是它,大家明天就把它砍了。”
“有可能!我明天查查。”廖毅心也极为慷慨地笑着回答。
宿舍顿时就掀起了一阵笑声。
严光秉本来正在听电台谈话节目,听见笑声后掏下耳机,也叹了一声说:“还是别埋怨风水。这可能叫‘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姜子牙七十岁遇文王’,说不清楚的,哪天女生们也专门搞一次爱情扶贫,那咱们宿舍可就是重点扶贫的对象。这叫‘塞翁失马,安知非福’,到时一排排的女生站到你们面前任你挑任你选,我怕你们眼睛选花了也选不过来。”严光秉的语气懒洋洋的,大家听着,顿时又笑了。
廖毅心说:“我觉得烧饼这话还说得好,很有远见。”由于严光秉身材有圆胖,名字上又有个秉字,谐音,宿舍中都叫他烧饼。
“常言道,‘求天不如求人,求人不如求己’。我看还是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咱们不能永远做贫困户,我建议为刺激女友增产,咱们还得搞个爱情基金会,就用‘先富带动后富’,然后大家共同富裕。”杨宏轩听完向大家建议。
贫困户的名称就这样得了。大家还真的成立了宿舍爱情基金会,而基金的用途,就是宿舍里谁找到女朋友,脱贫了,全宿舍的人合力请二人吃上一顿饭,目的在于让女生去做侦探兼拉红线的月下老人,拓展宿舍爱情业务。
陈渊抱着吉他,说完“为了脱贫工作”后,还没等大家笑过,又迫不及待地砰砰弹了几下,低头专心地摆弄起来。凌兖已经上床,拿了本《诗刊》坐在他对面的上铺,望了陈渊一眼,忍不住又笑着说:“你这个光头倒蛮有特色的,有模有样,女生见到肯定喜欢。”
“挺不错吧!我就知道我的头型非常适合剃光头。”陈渊难得听见一句赞赏的语言,颇为兴奋地抬头望着凌兖,再次使劲地往吉他弦上乱弹几下,又笑着说:“怎么样?还有几分‘零点乐队’主唱的感觉吧。”
“我是说你的头有模有样!”凌兖瞧着陈渊开心的劲头,补充说。
“头有模有样?头当然有模有样了。”听见凌兖的话似乎不对劲,陈渊迟疑地说。
凌兖抬头望了他一眼,故作诚恳地说:“你这头发一剃光呀!脸盘就出来了,还很有几分长寿的味道呢,瞧你身体的轮廓,头的形状,又那样厚实的肩膀,真的。”
“算命的都说我肯定长寿呢!你怎么也学廖毅心做算命先生。”听完凌兖的话,他虽然不清楚凌兖要说的是什么,却也隐约觉得不是什么好话,仰头故意先说凌兖是算命先生,带着些能赚多少是多少的味道。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下,廖毅心噗地一声就笑了出来。他明白凌兖想说什么,问陈渊知不知道什么东西最长寿,什么东西肩厚实,而光头又像什么长寿的东西。
经廖毅心那么一说,陈渊也明白凌兖是说自己像乌龟,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宿舍里顿时又是一阵爆笑了。陈渊望着大家围攻自己的阵势,知道自己越说会越吃亏,干脆住口不说,回头艰涩地转移话题说:“你们根本就不懂得艺术,我现在是在为艺术献身。音乐是伟大的艺术,你们不懂就别在旁边狂吠。”
“献身!你不为艺术失身就好。”廖毅心听罢补了一句。刹那间,宿舍里的笑声更大了。
正文第三章
第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