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雨。
耳朵先于意识醒来,月昭整个人还是迷迷糊糊的,有只虫子不时轻啄来啄去。她去拍,却听得低低一声笑。
她在恼该点蚊香,笑声的主人却十分开怀。当药力散去恢复神智的时候,他发现身边躺着一个人,玉臂横陈,温香软玉,这种感觉,无法形容。
特别是,当他看清楚这个人是谁。
看那一地的衣物,谁都知道刚才发生过什么。
起身,披衣,也不看那坐在床上的人一眼,她穿好便走。
太子想叫又不敢叫,也赶紧匆匆拉袍系带——还好小时候被月昭训练过,否则只怕中衣外衣都分不清——这时阿芬铃兰相偕走来,“姑娘姑娘,我们把人赶跑了!”
月昭一语不发,越过她们径自往前走,两人这才发现她发鬓散乱衣裳不整,不由面面相觑:“怎么了?”
轰隆!
一道闪雷,把月昭刚要迈出阑槛的脚震了回来。
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天已经黑了。
明明下午的天气,乌云宛如滚滚大浪,遮天蔽日,滔滔卷来,一道雷后,紧接着噼噼啪啪下起瓢泼暴雨,阿芬赶紧拉半个身子露在外头的她:“姑娘,您怎么啦,快回来别淋着!”
就在这时,王纶擎着伞,后面一顶轿子,从雨中匆匆赶来。
“落轿落轿!”他迭声吩咐着,猛然看到追赶出来的太子:“咦,殿下您——?”
轿中的人掀起帘子,月昭看到了半掩映之中那张显然经过精心装扮的脸。
她看着她,她看着他,他又看着她。
“姊姊,不,昭昭,你听我说,我喜——”
王纶惊呼一声,原来月昭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伞,往大雨中奔去。
“姑娘!”这是阿芬。
“殿下!”这是铃兰。
太子冲进了雨幕。
鲜红蔻丹紧紧绞住轿帘,仿佛要将那绣金的鸾鸟撕烂。
“姊姊,你不能丢下我!”
他在大雨里追上她,一把将她攥住,大雨将他少年的身体里外浸透,那一张被刷得苍白而又执着的脸,一双布满血丝却目光如炬的眸——这一刻,她的心有了惊动。
剧烈、持久,直至令她不安。
“殿下!”久到旁观众人从震惊里回神,王纶铃兰赶紧冲过来。
“走开!”
太子怒叱二人,只全神贯注看着她。
雨声哗哗。
王纶跪下:“殿下,奴才求您避避雨吧!这样要生大病的!奴才有十个脑袋也担当不起啊!”
铃兰也哭了,倒是阿芬开了窍,冒雨到月昭面前,“姑娘,有什么话您跟殿下回头说,行吗?”
月昭终于动了。
她丢了伞,抬起头,两人一起湿透。
十八岁的少年和三十四岁的女子,目光交汇,内心如煮——这一刻,分明有一种默契,分明是那样美好,在旁人看来,又是那样危险。
注定无疾而终。
她脑海里忽然毫无根由但诡秘坚执的响起这句话,如人附耳轻语。
春风一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