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只有张虎一个人，地头，放着一沓空筐，盛满的只有两筐柿子，眼下，还有一个半筐在张虎跟前放着。“叔儿，咋就你一个人下地呀？婶子呢？”张虎咧咧嘴，嘘溜吸一口气，顺势递过来一个西红柿说：“给，小邵，尝尝。这柿子刚下来，好吃哩，等再过几天，你看着吧，那个恶心哟，根本没法儿吃呀。”红强接了番茄，并不忙着吃，他还在盯着张虎回话呢。给了柿子，张虎这才接了话茬儿：“你婶子在家呢，哎呀，家里那一群牲口可离不开个人操持呀，再说孙娃缠得紧，就跟奶奶亲，脱不开身。”“奥，那你一个人摘到啥时候啊？”张虎呵呵一笑，摆摆手说：“没事，才一亩多地，够忙了。再说了，公司给的就这几个筐，我一天就摘满了，要是再不给发筐，这摘了下来，不就糟蹋了？”经这么一说，红强这才想起发筐的事，忙接口道：“对了，叔儿，公司已经决定向张掖往来运筐了，估计明后天就能到，先等等吧，我都想好了，等筐一到，第一个给你家送去！还……还吃过你八顿饭呢。”张虎一听可乐了，一个劲儿地摆手说：“没啥，没啥，你这小邵，说这话可见外了……”
　　正喧到兴头上，红强又掏出了那包烟说：“叔儿，这包烟你拿上，我顺便再打听个事儿。”张虎也没有推托，红强一递，他就捉了：“小邵，啥事？你放心问，见凡我知道的，肯定不瞒你。”红强一听，便开口问道：“叔儿，那天我让杨队长再统计一下亩数，他好像很为难的样子，可这统计亩数是好事呀，估产发筐都得利，可他老吞吞吐吐的，莫非这里面有啥隐情？……可我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个眉目来，糊里糊涂的干事，总叫人心里不踏实，跟猫抓一样，所以我就想问个明白，你看叔儿……”
　　“奥，这事呀，嘿嘿，其实村里人都知道呢，只是谁都瞒着你们公司人。这事，与你们公司利益有关，你是实习生，我也没啥怕的，就给你透个底，再说了，都是实诚人，你知道了，别往公司那儿捅就成了。”红强急忙应声：“成哩，成哩，我保证！叔儿，你就放心吧。”不觉间，他又学起了西北腔，可此时，两人都没有丝毫留意。红强一保证，张虎就开口了：“嘿嘿，小邵，其实这事也不难琢磨，你想呀，这地为啥种他公司的番茄，不就是因为给水嘛，能给水呀！可你想想，就这些个烂柿子，能有个好收成？你说是不，咱们队的都是种个一两亩地，真假也错不了多少，关键是三队呀，人家十亩八亩往上报，你想想，能忙得过来？一亩地都挣死个人哩！可人家上报十几亩，就有十几亩的水呀，这水干啥？肯定不全往番茄地里淌，你明白吗？”红强顿时觉出了眉目。他又记起了虎子的话，都是因为有水村民们才肯种的。“叔儿，他们是为了水？”“那可不？”张虎点点头说：“这番茄少说亩产三吨多，你说他三队的都种十几亩，能收完？屁啊！忙死个人哩。可人家报的多，给的水就多，实际种的又少，那这多余的水不就是个便宜？嘿嘿。”
　　这下，红强算是彻头彻尾地明白了。唉！农民，真是全天下最聪明又最糊涂的人呀。
　　第五章--情况恶化
　　情况变得糟糕了，公司食言了，原定从张掖往来运的筐没戏了，李片长一说，红强就傻了。“妈的！这狗日的酱场，尽骗人哩。”李片长咬咬牙，恶狠狠地骂道。红强望望李片长，没有吭声。李片长拍拍红强的肩说：“小邵，虽然筐没有运来，可咱们还得硬着头皮收呀，不过可不能再像先前那样记筐数，打收条了，就公司那几支烂筐，往后肯定会抢的更凶的，你也抢他也抢的，还记筐数干啥？你只管往回运的吨数，再就是自身安全，切记，安全是第一位的……你这就过去，把这个消息向队长透漏一下，别明说，只说是可能，明白吗？他要是问原因，你就说张掖的酱场也在用筐呢，数量上没剩余，估计是过不来了。先看看吧，队长是啥反应，妈的，狗日的破公司，空手套白狼哩……”
　　这下红强可为难了，先前还向杨队长保证过呢，这么一来，哼！杨队长肯定会翻脸的。妈的！难怪农户会造假骗公司呢，其实公司就是一帮骗子。真该让农户们好好闹闹呢。红强算是想通了，什么别明说，不但要明说，我还要说的更夸张些呢，闹出点动静，也让公司那些所谓的领导下来看看，让他们也尝尝挨骂的滋味……妈的，烂货公司。
　　“啥？不来了？为啥？”杨队长一听可急了。红强皱皱眉说：“谁知道呢？我也是李片长刚通知的，好像说是张掖那边的酱场也要用筐，没闲筐租给公司。”“奥！这么大个酱场，就租筐用？咋不买哩？日他妈，这是啥球破公司？明年说啥也不种了，狗日的……”杨队长一脸的怒火。
　　顿时，两人都沉默了。过一阵儿，杨队长又说：“小邵，你能不能给公司经理打个电话，让他们也下来看看，总不能没个说法吧，这节骨眼上，他们却连个贼影儿也不见，人家甜菜上的，种前就给了100块钱的肥料钱，听说到收的时候还给呢，可这破酱场，种的时候没人，收的时候还没人，到目前为止，咱们连个酱场去老窝都找不见，你说……这他们还要是不管，咱们也就不收了。”杨队长说的这些，红强心里是明白的，都到这时候了，也该是经理们露面的时候了。于是，他便给蔡经理打了电话。蔡经理人倒是可以，不打官腔，不摆架子，红强他们刚来公司的时候，没自行车下点，也没灶具做饭，就是姑娘们给蔡经理反映之后，才凑效的。果然，不等红强反映完情况，电话那头就回话了：“小邵，情绪农户们肯定是会有的，你先让他们保持冷静，该收的还得收呀，公司也着急想办法呢。中午我就下去，一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