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回去的马车上,青渐托着腮帮专注的看着默棘拉。情势逆转之快真是让人始料不及,她还在担心他们的生死,那边赫赫其已经把乙失答给解决掉了。他是一开始就安排好的么?赫赫其怎会突然乖乖听命于他?该不会两兄弟一直在演戏吧?
看出她的疑惑,他笑:“我不是先知,所有的事也只是因势利导而已。”
“?”
“赫赫其与乙失答过从甚密,几次行刺我也是他们的计划之一,正因为这一点,他才不会防备。而赫赫其因为谋逆罪下狱,即便不死也是终身囚禁,我许他自由,他当然乐意。”
“你就不怕他反咬你一口?”
“所以我才写了那封书信,只要大祭司在他身上下了术法,他就不敢乱来。”
“可是你那封信明明没有写这些。”
再次笑了笑,拉过她的手:“还记不记得你教给我的拆字字谜。我在一些字上动了手脚,少写或者多写一划,这样就是一封密函。这么大的事情,母后必定会找丞相和大祭司商议,他们肯定能看懂。”
青渐不由叹了口气,原本是取乐的法子竟用在这样险要的事上,是幸还是不幸呢?
见她叹气,他皱眉道:“又来了。你就不能开心一点么?有什么事值得你整天唉声叹气的。眼下薛延陀正式归入我突厥,又快到年关,正是欢庆之际。你也该辞旧迎新,重新开始才是。”
“重新开始?”她想起自己在楼兰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自嘲的笑了,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过去的即便想忘记、想抛开,又怎是一句话就能轻松带过的?
“对,你总不至于要这样戴着面具一辈子吧?”默棘拉严肃的盯着她的双眼,“我以可汗的身份命令你,从现在开始恢复你本来的面目,做真正的你。”
她低下头,慢慢抽回自己的手,她要好好想一想,真正的自己究竟是怎样的。
小心翼翼的揭下面具,陌生而熟悉。她今年也有三十来岁了,上天倒是恩慈的很,没有让太多岁月的痕迹玷染这张还算清丽的面容。在远离天朝的突厥生存下去,间或还能看到那张脸,或许已经是她最好的结果。况且她别无选择,他用十五万两黄金买下她,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她只能听命于他。不知何时,对生命抱有了一丝丝的希冀,希冀什么,她也不清楚。命运将她推到这里,随波逐流便好。
轻描眉黛,穿上突厥的服饰,一种说不出的风情散发周身。从内室走出,更是让默棘拉眼前一亮。他见过她在回纥的隆重盛装;见过她身为艺姬华丽霓裳的样子;也见过她朴素的汉服打扮,都没有此刻干练修身的突厥服饰来的恰当。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天朝那位皇帝对这个女子如此看重了,真的很神奇,前一刻的她还是忧愁柔弱如柳烟袅袅,下一刻的她便能变成天真明媚若海棠闹春,而在绮霞阁的时候尽管不是这副容貌,依旧隐约可见她骨子里妖魅的灵魂。她是善变的,和着不同的情景、心境。好似一年四季,有时热情,有时淡漠,让人分不清那一个是真正的她。
在他面前挥挥手将他的魂招了回来,她掩口偷笑,摆了一个请安的姿态问:“请问可汗,我该如何向大家介绍我的身份呢?”
“侍女。”他笑道,“就是身价有点贵。”
青渐朝他做了个鬼脸,转身看见小菱,热情的去拉她。见她没识出,青渐开口出声:“是我呀。”
小菱张大嘴惊道:“茜桃姐姐。”
“现在不是了,是你青儿姐姐。”默棘拉在身后纠正。
他叫她青儿。从没有人这么唤过她。原来自己的名字这么美。她回首对他微微一笑,谢谢你,默棘拉。
新年的庆典即将开始,外面人声鼎沸。祭祀用的天台满是鲜花彩带,每个人手中都有一星盈盈的烛火。夜,地上的星火比天空还要繁盛,笑声围绕着她,第一次觉得生命里除了爱情,还有许多更重要更美好的值得她去追求。
这样的庆典,作为圣女的小菱自然成了主角。在大祭司的帮助下,她已觉醒,虽然对术法还很生疏。青渐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气后庄严的走到台上。眉心那抹蓝色幽幽一闪,双手一个上扬,巨大的一个水滴状的光晕自面前升起,越飞越高,直到接近天穹,然后一声清脆的爆裂,散在夜幕里,像流星焰火一样瑰丽,最后散落下来变成无数细密的水珠。圣水。那是赐福这片土地生生不息的生命源泉。人们不顾自己的衣衫被濡湿,欢快的叫着、笑着、歌舞着,这样的夜要狂欢,因为他们有一位非凡的领袖,他将带领他们走向繁荣富强。
赫赫其的目光定在人群中青渐的身上:“那个女人是谁?”
胡乜尔讨好的笑答:“好像是可汗带回来的,应该是个婢女。”
“从薛延陀?”
“这个就不清楚了。”
露出锁定猎物的眼神,赫赫其唇边带起一丝轻浮的笑:“争夺王位嘛,最后还不是为了得到更多的财物和女人,你说是不是?妙,实在是妙。”
胡乜尔回望自己主子的神情,立刻领会意思,一个眼色示意身边的手下,顿有两个黑影蹑手蹑脚悄悄朝青渐那边走去。
第一百四十三回 重归旧颜始新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