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走的?”刘骆还是想欺骗自己,不肯说个“死”字。
“娘娘她是,服毒自尽。”
“混账!”
楠儿吓的跪在地。
“朕仿佛说过,若是她有事,你们一起给她陪葬。”
楠儿心说横竖不过是个死,索性放了胆子回道:“皇上要奴婢死,奴婢不敢不从,可皇上就没错么?娘娘为何会了断自己,难道皇上就不清楚么?”
刘骆没想到一个宫女能说出这些悖逆的话来,还正中要害,怔了半日,缓道:“她走之前可有说什么?”
楠儿想了想把怀里的信掏出来呈上。
刘骆稍稍觉着安慰,她还是留了遗言,展开看后面色又怒又伤,将信揉成一团狠狠掷在地上。楠儿心凉了半截,恐难逃死罪,便求:“奴婢还请皇上让奴婢死的体面些,好歹等过了娘娘头七,到时奴婢自会跟了去。”
刘骆闻言嗤笑:“谁让你死了,起来。她倒是替你们想到了,早早的就把你们保了下来,却只字未提到朕!”
因不舍下葬青渐,刘骆命以水晶棺椁殓之,暂安置在冰库中,每日下朝必去看一回。过了七日之期,朝中已有非议。刘骆知朝中局势动荡,恐再过分会失人心,隧命安葬于帝陵,欲下诏追封为后。礼部再三坚持不妥,最终以贵妃名义葬,谥号珍元。
夜,死寂。帝陵。微弱的火光闪烁。
“小元子,你快点呀。”楠儿轻声催促,恨不能让手里的烛火更亮些。
“可别催他,这些活计是催不得的。”刘嬷嬷低道。
小元子扒在铁门上用铜钩子拨弄着,忽喜:“成了。”
三人急忙推门进去,一股阴冷气息扑头盖面。顾不上许多,沿着阶梯步下,走到安置青渐的墓穴处。
刘嬷嬷见小元子作势要去砸那道石门,拦住他问:“已经封死了,若是打开可能复原?”
“您老就瞧不起我老杨家的手艺了吧,这些个墓穴陵寝都是有工巧的,内里有一道断龙闸,只要找到那道闸的位置,机关自然打开。”
“那还不快点?”楠儿十分的焦急,自打她知道主子是假死之后又是欢喜又是紧张,好容易耐到下葬之日,刘嬷嬷偏说还要等等。终于就要见到,心在嗓子眼里扑腾个不停,哪还耐得住。
三人正紧张的摸索着机关,不防身后有人走来拍了小元子一下,都唬的不轻,待看清楚来人,俱松了口气。
“可吓死我了。”小元子拍着胸口说。
来人是归海玉蓉,此刻身着黑色夜行服,手里拿出个奇异的圆形东西道:“让让,这么慢,外面的人可睡不了多久。”
只见归海玉蓉将那圆形的东西贴在石壁上滑动,不多时似是找到什么,稍稍用力拖拽,但听得嘎啦一声,有东西碎裂的响动,然后石壁径自朝两边打开。一具华丽的紫桐雕花木棺呈现在众人眼前。棺椁上有金钉数枚,归海玉蓉运了三分内力在掌心里拍在棺盖上,轻喝一声“起”,叮叮叮,一溜顺的钉子弹了出来,齐齐的落在地上。再以掌轻推,棺盖移开尺许,露出青渐的面容。
楠儿见了触动伤心止不住呜咽,怕惊扰到外人,赶紧用手握了嘴。
“别哭了,快来帮忙。”归海玉蓉打断她。
楠儿忙将烛台递给小元子,和刘嬷嬷帮忙扶起青渐。归海玉蓉从怀里寻出一小只瓶在她鼻下放置少时,青渐微微的动了动眼皮。
“活过来了。”小元子大喜道。
归海玉蓉吩咐小元子说:“你还是去外边看着些保险。我要给她度气,不然她不能自己行动。”
“哎。”小元子喜孜孜的擎着蜡烛走出去,墓室里顿暗了。
刘嬷嬷忙拦他,将蜡烛拿过来,笑叮嘱他小心些。约莫一柱香的功夫,青渐完全苏醒过来。
“娘娘。”楠儿唤了一声,落下泪来。
“主子可醒了。”饶是刘嬷嬷惯见风雨的一个人,遇着此情此景也难免有些情绪激动。
青渐环顾四下,顿时心思澄明。握住刘嬷嬷和楠儿的手,虽不言语亦是万千感慨。
归海玉蓉催道:“此地不宜久留,先出去再说。”
这边还原墓室,三人退了出去。外面放风的小元子见到出来,甚是欣喜。一行人在夜色的掩蔽下出得皇陵,来到静僻处,已有马车侯在那。小元子跪下给青渐叩头,泪云:“主子,奴才送您就只能送到这儿了,奴才给您叩头,愿主子此去平安,事事顺遂。”
青渐拉起楠儿:“本不想让你掺合进来,既然你知道了就跟我一起走吧。”
楠儿心念虽动,却只摇头:“我若去了,他必起疑。”
刘嬷嬷怕她二人不舍分别,耽搁时辰又坏事,安慰她:“这边做的天衣无缝,断不会让人发现。过些日子奴婢也会找个由头将楠儿送出宫去,主子安心去吧。”
“那你们,多保重。”青渐狠心不去看他们,登上马车。
车驶出不远,归海玉蓉幽幽问:“如今想通了?”
青渐缓缓答:“不是富贵根,不葬富贵地。其实一开始我就该明白的。”
“你也别多想,终究是你俩的孽缘,唯有到这一步才能有个了断。”
“但愿如此吧。”青渐再不多语。
第一百零八回 此身不葬富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