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太后听到这两个字眉头皱了起来,嘴边牵起个冷笑,“永寿啊,不是哀家说你,你要和离,并非难事,可是若你打的是其他的主意,哀家是断断不会同意的!”
青渐跪在冰冷的地上,坚定道:“青渐并不贪心,所求只是一人心,其他名分、利禄都无所谓,即便千夫所指亦在所不惜。”
太后骤然色变,怒曰:“好个一人心!你可知道你要的是天之骄子的心,这样还敢说不贪心?”太后叹了一叹,软语道,“你也清楚,将来他要是登了大宝,三宫六院,你,可受得了?”
“心之所在,安份如常。”
“这样的气性和哀家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有一点你休忘记,岁月磨洗情难久,后宫的生活只会让你连保命喘息的空当都没有,到时候何来风花雪月、山盟海誓?便是他一心想保你,亦有祖宗家法在。爱之深,如饮鸩。这样的道理还要哀家来给你剖析?”太后苦口婆心了一长篇,青渐仍不为所动。
“造孽啊。”太后重重的叹息,“哀家可以准你和离,但是,只要哀家在一天,你就休想嫁进宁王府!”
“谢太后。”青渐见太后松了口,忙恭敬拜下,她深知将来的路会无比艰辛,但她终于能按照自己的心意迈出第一步。
正和二十三年,回纥部族来犯,天朝力敌不过,帝召众臣商议对策,丞相文展图主张以和亲之法抚慰。帝有六女,除六公主外均已出阁,大公主虽居丧但年逾三十,故此唯一可嫁人选便落在六公主身上。端敏本就骄纵任性,闻得此事,哪里肯就范,在皇宫内院不断上演各种轻生自裁的戏码,闹得是人仰马翻。帝深感头痛,此时,文丞相进谏云:永寿郡主年龄相当,又刚刚和离,可以代之。帝大喜,隧颁御旨。
“皇上,万万不可啊!”宁王刘骆一得到这个消息立刻便进宫跪求。
“朕知道你的心意,可是敏儿要死要活的,这会都卧床不起,你叫朕如何是好?”
“既然可以代嫁,皇上为何不再封一位郡主?”
“胡闹!郡主也是随便封的?”
“青渐可以封,别人为何不可?”
“我的好侄儿,你就别跟我闹了,朕这会头痛的厉害,你跪安吧。”
“叔父!”刘骆哀叹,“今日是侄儿向叔父恳求,非关君臣之礼,请叔父成全!”
“刘骆,朕是你的叔父,但更是一国的君王。今日朕送嫁永寿是无可奈何,他日你若在朕的位置上,亦有更多不能隧心之事,话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皇上——”刘骆看着远去的皇帝,眼中的希望一点一点灭下去,委顿在地。
福临宫。
“皇上,宁王爷已经在大殿上跪了两个时辰了,您看……”
“他爱跪就让他跪去!”
……
“几更天了?”皇帝从睡梦中醒来,心里有些不踏实。
“回皇上,四更。”
“他还跪着呢?”
内监点头称是,又道:“这都六个时辰了,连晚膳都……”
“朕就不信他骨头那么硬,让他跪着。”皇帝说完又翻身躺了下去,其实哪里能睡着。
……
郡主府。
“听说昨儿个宁王在大殿上跪了一宿,早朝的时候还跪在大殿上出言不逊,被皇帝下了天牢……”
“刘嬷嬷。”青渐忙打断了她的话,勉力笑道,“你帮我看看这边的针脚用什么颜色好?”
“郡主,您从昨儿个就开始绣这块帕子,连觉也没睡……”楠儿看不下去了,要去抢她手中的绷子。
“我只怕来不及,哪里有时间睡。”青渐央道,“好姑奶奶,你就让我绣完吧。”
刘嬷嬷听了亦泪下,拉了拉楠儿。
“郡主。”楠儿俯在她膝上哭了起来。
青渐忍住悲伤,手上的针线依旧如飞,也许这是她唯一能留给他的纪念了。这一去,今生恐无再见的机会,她不禁暗自痛悔,早知有今日一劫,真不该放开心扉。
好容易绣完最后一针,青渐抬头吩咐道:“刘嬷嬷,你替我准备进宫的衣裳,我要去辞一辞太后。”再看窗外已是午后,因着天气不好,显出几分暗淡,一如她的心情。
华阳殿。
“哀家就知道你一定会来。”太后靠在榻上闲闲道,“说罢。”
“永寿有两件事求太后恩准。”
“两件?”
“这两个人,我必须再见上一见。”
太后饶有兴味的望着她:“第一个你不用说了,还有一个,是谁?”
“请太后恩准永寿在白马寺祈福。”
“你和骥儿倒是投缘。”
“如同胞兄弟,乃红尘知音。”
“也好。了却了心愿,你走的才甘心。替哀家也添些香油,好好祝祷祝祷。”歇了一歇又道,“你先去吧,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拿着令牌叫他们开门就好。等你送嫁的那天,自然会放他出来。”
青渐冷笑:“这些小事太后自会做主的。如此,永寿叩别。太后万寿无疆。”
天牢。
“阿骆!”青渐看着憔悴如此的宁王,心中苦不堪言。
刘骆缓缓回转头,眸子忽的一亮,奔到栅栏前:“阿渐!是你吗?”
“是我!我来了。”青渐拼命忍泪,叮嘱道,“你要好好的,就算是为我。不要再惹恼了皇上。”
“阿渐。”刘骆握住她的手,眼中颓然,“我好没用,不能守护你。”
“不是这样的。是我福薄。”青渐说着从袖中取出那块连夜绣好的帕子交到他手中,泫然道,“从此天涯各两端,唯有相思剪不断。你若念着我时,便去佛前祈祷,佛祖慈悲,必会了解你的心意。”
“郡主,太后吩咐不得久留。”一旁的侍卫催促道。
“阿渐!”
“保重。”青渐深深看了一眼,挣脱了他的手,头也不敢回。
第二十三回 皇命难违饮恨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