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这日,按例有品级的女眷皆须入宫觐见,青渐便着刘嬷嬷同去。一应礼仪结束后,因想清静清静,隧道:“嬷嬷整日跟着我颇为辛苦,今日在宫中自有伺候的人,再无甚事,您老大可放心受用一日。”刘嬷嬷只是授命看着青渐不同宁王接近,料这宫里皆是女眷断无事可生,便乐得去歇着了。
青渐是新封的郡主,与其他人并不熟识,更兼她性情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便独自一人在庭院中游览。但见院落中树木皆披挂了红绸,各处装点着灯笼,喜庆热闹非凡,心中却极不喜欢这种华丽喧嚣。转身走出庭院来到一处无栏九曲桥前,见景致自然,虽新柳无叶,但含苞待放之势煞是喜人,不觉停住脚步欣赏。
“哟,这不是新晋封的永寿郡主么?”一女子妖骄之声破坏了宁煦的氛围。
青渐转眼看时,那人面如桃花,五官玲珑,梳着留仙髻,两边发簪半尺来长的云雀衔芝金叶流苏,叮铃有声,发间插着宫中上制的精致琉璃花,一袭榴红蝶戏牡丹锦衣在轻纱薄笼下恍若仙女下凡。青渐见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宫女和太监,知道是公主,忙欠身行礼。
来者正是六公主端敏,一向与贺兰燕交好,之前听说了许多青渐的不是,料她今日必入宫,特特的来寻麻烦。
“快起来吧,既是太后亲封的,本宫可受不起。”说着佯作不经意的掠过鬓边,便有一朵水红的琉璃花巧不巧的落在了桥下的水池中。
“呀,这可是太后今早特别赏赐的,若不见了,公主您可要被罚了。”身后一个服色看去比其他宫女高些等级的急忙开口道。
端敏公主眼神中闪过一丝笑意,顿装着面露难色:“如雪,这可怎么是好,本宫真是不小心。”复转向青渐似是恳切道,“可否,劳烦姐姐帮忙拣一下?”
果然不是善茬,青渐眉毛一跳,明知是刁难亦卷了袖口,提起裙摆蹲在池边去捞。端敏公主见她蹲下,立刻朝身后的如雪努了努嘴巴,如雪会意,上前假意帮忙,一个轻推,青渐便身形不稳,落入池中。正是春寒未消,池水仍是刺骨难耐,青渐并不识水性,也未防有这一招,呛了几口水,连救命也没来及呼出口就沉了下去。端敏冷笑看着,并不使人去救,直待那水花渐小,人影不见了,如雪才提醒:恐闹出人命,方命身后的小太监们下去捞。水淋淋的拖了上来,人已经奄奄一息。
“太后驾到——”
端敏本还有心要折磨她一番,乍一听太后凤驾降临,心下紧张起来,那些宫女、太监亦忙跪了一地。太后瞥了一眼便晓得大概情形,斥道:“胡闹!”边向扶着她的大公主敬惠道,“这里离你的庆安殿最近,快抬了去好生照料。”敬惠领命去了,太后才又发落道,“孽障,唯恐天下不乱!好端端的生出事来,罚你从今个起禁足三个月,抄心经千遍。”一行自哀怨的念叨,“都是些不省心的小冤家,等我这把老骨头去了,眼不见为净!”身边的李嬷嬷忙过来劝慰着,扶太后往庆安殿去。端敏自是气愤,心下将青渐更恨了几分。
庆安殿内气氛凝重,敬惠向那几个替青渐更衣的宫女训诫:“今天的事谁也不许传出去,若走漏了风声,仔细你们的脑袋!”
太后坐在那敛眉叹息:“这丫头,也不知存了什么想头,既嫁了罗聿,怎的就——敬惠啊,你说这叫个什么事?!”
“皇祖母可别急坏了身子。”
太后一时又招了刘嬷嬷来,叱道:“你是怎么跟着的?这样的大事也不回报?”
刘嬷嬷连连道:奴婢该死。
“看来这恶人还是得哀家来做。来人,传罗聿进宫。”
宁王府。一条黑影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立于宁王身后,宁王并未吃惊回头,因为这是他手中的利器——“四时令”的死士之一,仲夏。
“主子,已经查探清楚明日晋王的行踪,另外,晋王安插的人就在宁王府。”
“是谁?”
“王妃的陪嫁婢女,雀翎。”
“好的很,连文丞相那只老狐狸都骗过了,王叔,你给侄儿的这份大婚贺礼可真够惊喜!”宁王犀利的眸中寒光闪现。
“要不要属下去解决了?”
刘骆阻道:“暂且不要动她,看看再说。敌明我暗,对我们才有利。”
“主子……”
“还有何事?”
“属下回来的路上仿佛听到些奇怪的传闻,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太后召了凛冬进宫,还……还赐了合欢酒。”
刘骆浑身一颤,难道阿渐她……皇祖母,你是在逼孙儿么?!刘骆狠狠的一拳击在身后的墙壁上,俊逸的五官变得异常狰狞,暗自五内俱焚,胸口起伏不定,内心深处想要掌控天下的欲望也越加炽烈。
青渐醒来的时候已身在芙清苑,面前是笑靥可亲的罗聿,一股委屈似找到了出口,她扑到他怀里哭道:“你可来了。”
“太后召我进宫,着实吓了我一跳,见到你无事就好了。方才太后亲自跟我陪不是,说是代端敏公主赔罪。”
青渐闻到他身上的酒气,皱眉道:“你喝酒了?”
“太后所赐暹罗上贡的葡萄酒,怎了?”
青渐听了心慢慢沉了下去,向来赐酒无好事。
罗聿又道:“这酒确实味道不同,甘冽中透着些许酸,回味倒是悠长。先前不觉得,这会后劲上了头。”说着扶额坐在床边,眼神灼灼的看着她。
青渐瞧他面色如霞,知不是醉酒那么简单,心下恻然。
罗聿脑中有些混沌,但见青渐起身缓缓在自己面前解开衣襟,不解道:“你这是做什么?”
第九回 逆风容易将枝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