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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相见时难别更难
  军中。罗聿听是陆府来人,料定是青渐无疑,立时传了杨柳,果见那一袭娇小的人影立在帐外。又见她身后跟着福叔,发话道:“来人,带福叔下去喝一杯暖暖身子。”福叔虚让了让,便乐颠颠的跟去了。
  罗聿见她二人远远的对视,知是不妥,乃让进帐来坐定,看了茶,方道:“你俩个有话说话,还有些军务,我去去就来。”回头又嘱,“好生照看陆小姐。”便掀帘而出。
  帐中升了火,烧得极欢,只片刻就将二人烤得面上泛红。可谁也不吱声,任时光静谧流淌。青渐的目光只在他脸上,心下暗思:这人究竟好在哪?论人才、相貌、武功、家世,无一可与罗聿相比,偏就这般入了心,生了根。反是罗聿和自己青梅竹马,倒没什么念头,真是奇了。再细看时,杨柳人如其名,生得几分柔美之色,不禁想起他的外号,小柳儿。扑哧笑出了声。
  这一笑,杨柳才有了话茬:“你笑甚?”
  青渐比了比小指头,那是二人的暗号,也就是“小柳儿”的意思。杨柳心生柔软,别人唤他的外号,他可着恼,偏青渐唤来别有些旖念,酥酥痒痒地挠在心上,最是勾人。一时壮了胆子上前揽住她:“也就你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二人却都明了,心下又酸又甜。四目相聚,双唇贴近,小心而又颤抖。四下静的只闻心跳砰砰和篝火哔叭声。青渐软软地依在他怀中,心盼这一刻久些,再久些。杨柳只觉得身上燥热难当,不敢造次,恋恋不舍的移开双唇,复又熨在她额头,轻喃:“青渐。”
  青渐心知只能如此,淡淡推开他:“我该走了。”
  杨柳目中凄然,也不便挽留,只说:“我送你。”
  “不要。”青渐一半赌气一半认真道:“我又不是来给你送行的。”
  杨柳见她那样,知她对自己是有怨的,心道此去不定何时再见,顿时忘情地上前拉住青渐箍在怀中,狠狠吻去,将那多年的情愫积淀悉数倾泻而出。须臾,杨柳才缓缓松开,微喘着搂紧她:“不要折磨我,好么?”
  青渐此刻已羞红了脖子,缩在他怀里微微颔首。
  “安心,都在这。”杨柳扶好她,拍拍胸口。青渐知道里面掖着她送的那块绣片,眼圈红了红:“知道的。”一直以来他面上淡淡的,再着恼也是,她恨也恨得牙痒,终究敌不过牵肠挂肚。
  罗聿见时候差不多便在帐外嗽了一声,进来,见那二人面上潮红,淡笑道:“福叔在外面等着了。”
  青渐向罗聿福了福:“多谢。”
  这厢罗聿大军出发半月,年也将至。按旧俗是出嫁女儿省亲的日子,一大早青离便同夫家回来,及至见过长辈,寒暄毕,方来到青渐处。青离本是二夫人生的,可怜二夫人难产过世,巧的是她二人同一天生,便权当作大夫人的女儿养着,打小一同吃住,感情自是比三妹青好格外亲密。
  青渐亲煮了太平猴魁斟与她,含笑道:“如何?”
  “姐姐也忒会说话了,总要一语双关,拿人笑话。”说着便红了脸。
  青渐捂嘴笑说:“原是随口问一句,这茶合不合你口味,倒招了你一篇话,怪道人家说嫁了汉子的妇人嘴巴利、心思多,再不饶人的。既你自己提起,还不快快招来!”
  “姐姐~”青离一如未出阁般赖在她怀里撒娇。
  “他对你怎样?”
  “还行。”青离红了耳根,“就是有些太……”
  青渐虽未嫁,也略知些事,心下了然。青离嫁的是城东许家,面子上勉强过的去,是打造金饰为营生的。那许飞本人生得粗憨,只怕青离少不得要疲于应付。
  青离打断她的思绪道:“快说说你吧,姐,他对你又如何?”
  “老样子,走了都半个月了,也不见音讯。”青渐淡笑。
  青离嘟嘴,颇有微词:“这慢性子的,生生耽搁了姐姐,不然姐姐和我同日生、同日嫁,该是何等美谈?”
  “你,不怪我吧?”青渐有些愧疚,明知青离对罗聿是有心的,还是为自己扯过这张挡箭牌,只为杨柳的身世入不得父母的眼,却不想误了青离的终身。
  青离别过脸去,哂笑:“这都多老的话题了,那也不过是小时候的玩笑,不作数的。”心底到底一丝抽痛,“罗聿”两个字早该忘记,不是么?为了掩饰尴尬,青离抿了口茶,佯装惊讶:“这么好的茶姐姐竟私藏着,我可要多讨些回去。”
  “是他遣人送来的。”青渐道。罗聿大约也是喜欢青离的,要不怎会年年送来猴魁,表面上是孝敬爹的,实则谁都知道陆府上下最好这一口的就是青离了。
  青离闻言默然,只管低头喝茶,本是清淡香甜的滋味,越发觉得苦涩。青渐自知失言,也无话好安慰,低了头拨弄茶炉子。一时间静的如时光凝滞,各有所思。
  约莫半盏茶功夫,青好同三夫人过来,老远便笑声盈盈。
  “大姐姐、二姐姐好,你们喝的可是猴魁?”
  “是啊,正喝着猴魁,猴儿就来了。”青渐拿话想引青离笑,岂知青离并不作声,依旧面无表情。
  青好却跳起来:“娘,大姐姐取笑我呢!说我是猴儿。”
  三夫人程香芸也笑:“瞧你整天皮的,上窜下跳,都十四了,还没一点姑娘样,可不是猴么?该!”
  “哼!”青好见没人帮腔,转身拉过青离岔开话题,“二姐姐,怎么没见二姐夫来,听说二姐夫待姐姐极好,明儿个我也要找个二姐夫这样的。”
  “呸,臭丫头不害臊,一口一个‘二姐夫’,小心闪了舌头,让人听成‘爱姐夫’。”青渐半开玩笑道。
  青离冷不丁开口:“我是没个姐夫好来‘爱’的,还请姐姐快些弄个姐夫回来,让我们好好‘爱’一‘爱’。”
  青好听了拍手大笑:“若论斗嘴,可还是二姐姐最厉害。”
  青渐被呛得脸上挂不住,只道:“三姨娘可要好好评评理,她俩个合伙欺负人。”
  程香芸笑:“我可从不偏帮,就是我们青好也是,谁让你不小心踩着狗尾巴了。”
  青离冷笑:“有娘的总比没娘的好,明里不帮暗里帮。”
  “这二丫头一张嘴真正刻薄,罢罢,以后谁不帮你,香姨也要帮你,再不兴大节下的这般酸人,好生可怜见的。”言毕将青离搂在怀里轻抚。
  青好并不吃味,偏口中笑说:“娘真偏心。”
  反是青渐闷闷不乐,暗忖:她到底是和自己生了嫌隙,那点子亲情被岁月几乎要消磨殆尽。时光容易将人老,十年已是如斯,再十年又怎样?由此及彼,又想到杨柳,此时情浓未必今后也是,不觉心酸落泪,恐人看见,背了身去悄悄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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