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总是拉着我!我自己会走!”珠玉落盘一般清脆的女声骤然响起在凤翥郡主街的街边,招来无数过往路人惊诧继而略带嘲讽笑意的目光。
留意到周围纷纷投射而来的目光,阿娜尔顿时涨红了脸,一把甩开了雨真的袖子,咬牙切齿地低声警告道:“叫什么叫,丢死了人了啦!还有,说话的时候把你的声音压得低沉一些!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女扮男装微服出巡,你想让别人当你是人妖吗!?”
“哦……”雨真低下头撅了撅樱桃小口,微微蹙起眉头努力地调整着,半晌,复又抬起头发出一声沉郁的低吼,“这位公子不要总是拉着在下!在下会跟着公子走的!”
闻言,围观的路人们再也抑制不住,哄然大笑起来。
完全无视了密网一般围拢在四周的哄笑声,雨真桃瓣似的小脸上甚至浮现出了一丝得意的神色:“怎么样阿娜尔?这回我学得很像男人了吧?不会再被误认为是人妖了吧?——哎?阿娜尔?阿娜尔你怎么了?……”
“啊……是啊……你学得太像了……像到让人以为我们有龙阳之兴啊!”阿娜尔再也不忍心看包裹在周身的目光,一脸黑线地垂下头。
“呃?”雨真一怔,举目环视了一周——围观路人的眼中,分明是了然而又带着淫猥的笑意。
“所以啊!”阿娜尔猛然抬起头,目光中的理智已经完全被愤恨和怨毒所取代,“我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居然会带着你这个笨蛋出来!东泽唯一的公主就这么差劲吗!?当初若不是夕颜出手阻止,你八成……不,十成就是我的手下败将!”
“你在说什么!?难道我会输给你吗!?”
“我就这么说了你不满意啊!?想打架吗!?”
“打就打啊怕你吗!?”
……
“你们两个吵够了没有!我们是出来办很重要很紧急的事情,不是来玩的啊!”阿娜尔的贴身侍婢翠儿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打断了已是一触即发的战争,“也许就是你们吵架的这段时间里,夕颜殿下和零离大人就有可能遭遇不测了啊!夕颜殿下生死未卜,零离大人离开之前又受了那么重的伤,你们还有心情在这里吵架!?”
“……”闻言,二人都沉默下来。
——到底,还是孩子心性吧?……两个不过是二八年华的少女,又长年生活在宫殿的高墙大院之中,难得出来一次,却要面对如此严峻而危险重重的事情。
“忽然间好羡慕夕颜啊……江南这么好的地方,他可是常常偷偷溜出宫去玩呢。好讨厌,只是每次都不带着我……”沉默片刻,雨真垂下眉睫,眸光黯了黯,“都怪我吧。不分青红皂白地把零离打得那么重,他那个样子,怎么可能把夕颜救出来嘛……都怪我……”
阿娜尔叹了口气,沉声道:“那你究竟是担心夕颜多一点,还是担心零离多一点?”
“这……”雨真把头埋得更低了,目光躲闪,“一、一样多。”
阿娜尔笑了笑,却没有多说什么。漆黑的长鞭雨点般落在围观行人的脚边,击出一连串金红色的火花,不过是眨眼之间,原本平坦的街面已然是纵横了数条鞭痕,激起的碎石和尘土飞扬起迷离的雾,阿娜尔一身少年装束掩映其中,金发碧眸宛如天人般令人望尘莫及。
“没事干别乱凑热闹!我这鞭子可不长眼睛,下一回打在谁的身上我可说不准。”
不知是谁率先发出了一声惊叫,弹指时间,众人便散去得一干二净。
许是忌惮那几鞭的威慑力,很多人都不敢再上前或靠近,然而在无数人既敬且畏的背景之下,有那么一黑一白两抹身影不知何时突兀地出现在人海之中,淡漠的气息恰似那淡漠的服色,冰雪般傲然,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寂寞和孤独。那本应该是极易被忽视的存在的,然而在此情此景之下,反倒被过分地凸现出来。与四周气氛对比形成的不和谐感,令那天地间仅有的素净之色宛如行文流畅的字符间怪异的标点。
第48章{莫辨长欢与愁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