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夫人见谢妤薇面上慌乱,连忙出声安慰道:“云州来的宋家...我记得是武将之家?历来武将最忌讳咱们文人这些凡俗礼节,你将将回来对应酬之事多有不懂,公主府无人教你,就让你伯母代你母亲登门就是...”
坐在下方的谢家二儿媳闻言,立刻起身应了下来,“是...儿媳回去就着人备礼,明日去宋家。”
“好了,薇儿,即是如此,那宋家姑娘今日即是寻你,你便同你初阳姊姊一起去罢...小姑娘家家多同相邻的姊妹们一起玩耍,莫要天天在府上猫着...”
谢老夫人说着,边上的老嬷嬷笑眯眯的从堂内拿出了个份量不轻的荷包。
“祖母...”
“去罢...祖母旁的没有,这些身外之物倒有不少,年轻的小姑娘家多寻着漂亮衣裳,好看的首饰回来...”
说完,不等谢妤薇开口拒绝,老嬷嬷将荷包塞进谢妤薇怀里后,就把人往外推。
“二小姐,快些去罢...迟了,咱们老夫人今日的体己钱可就不剩多少了。”
谢妤薇无法,抱着荷包朝谢老夫人行了个礼,“妤薇谢过祖母。”
“去吧去吧。”
宋家兄妹俩焦急的守在谢府门口,见谢妤薇从谢府出来,宋南歆连忙红着眼迎了上去,作势就是要给谢妤薇行个大礼,“妤薇妹妹...”
谢妤薇忙不迭的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姐姐这是作甚?”
“妹妹...妹妹的救命之恩我宋家兄妹无以为报,恳请妹妹一定受下此礼。”
宋南歆双眼红肿一看就是哭过之后的表情,谢妤薇拉着宋南歆的手看了眼身边跟着的谢初阳,小声道:“姐姐,府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寻个别处吧。”
“好,就依妹妹。”
*
江州地处江南鱼米之乡,哪怕是炎热的四月下旬,街上亦是人流不息。
“妤薇妹妹,主街上的‘听雨阁’是江州城里有名的茶楼,大晋各地的春茶都有,宋家妹妹若是不嫌弃...”
谢初阳作为被祖母派出来的东道主,自然不敢怠慢谢妤薇同宋家兄妹,看了眼主街两边的脂粉铺子,笑道:“听雨阁邻近的两条街上的胭脂香料铺子在咱们江州府城内亦是说得上名号,晚些时候姐姐陪妹妹去挑些,免得一会儿回了府,祖母怪我怠慢了妹妹。”
谢妤薇回府后很少出门,对江州城不甚熟悉,看着街上林立的酒肆茶馆一时间有些不适,“一切初阳姐姐做主就好。”
临街的胭脂香料铺子前小厮卖力的吆喝,半点儿不觉着天儿热。
大晋朝虽重礼,但女子亦非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街上偶有三三俩俩的小姐妹相邀逛脂粉铺子,亦或是兄妹相伴而行。
谢初阳要了间上房包厢,宋家兄妹紧跟着谢妤薇因着上回落水之事,两人从头到尾对谢初阳都有所提防。
谢妤薇见状无奈的笑了笑,向店小二要了云州的特产黑茶后,这才看向边上一直沉默不语的兄妹俩,“南阳哥哥,南歆姐姐...”
宋南歆红着眼看了眼边上坐着的谢初阳,见谢妤薇点了点头,这才拿出腰间的香囊,哑声道:“妹妹,姐姐有个不情之请,这样的香囊,能不能请妹妹再多赠姐姐两个...”
说着,宋南歆微微低下了头,“许是天热了,几日前家中四处蛇虫鼠蚁渐渐多了起来,家里仆人撒了些雄黄药粉,本以为能驱赶蛇虫,可谁知昨日...昨日晚间我们一家人用饭之时,膳厅竟然出了四条手腕粗的腹蛇!”
昨日那惊魂的场面,哪怕她身为武将之女也心有戚戚,当时厅里还有她不足一岁的小侄女小外甥,若是当时出了什么事他们一家人...
四条毒蛇在厅里游走,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她仔细观察下却发现那几条蛇尤为的惧怕她跟二哥哥,甚至是避着他们,她这才想起来那日赏花宴上谢妤薇赠送的香囊。
也正是因着那两个的香囊,爹爹才能将四条毒蛇斩于剑下,昨日她更因担心父母,便将香囊给了母亲随身携带,可谁知夜间母亲回房时,床榻之上亦有一条毒蛇。
毒蛇如此频繁在宋家出现她们就是再愚钝,也想得到这事并非偶然。
“姐姐本想今日一早便来寻妹妹,可母亲说清早登门不合情礼,可是妹妹...若不是你当日赠送的香囊,我们...我们一家...昨日爹爹娘亲...”
“姐姐莫哭,妹妹的香囊本就是防身用的,用不着便罢了,如今用得着,妹妹回去再做几十个差人送去姐姐府上便是。”
谢妤薇话音刚落,宋南歆眼眶又红了,“家父本欲不想劳烦妹妹,只是我们去药铺寻了,馆里的大夫说香囊里有两味药材他瞧不出是什么,我们便...便...”
“南歆姐姐,你我姐妹还说这些作甚,我幼时长在山里,山里的野生药草多,回江州时养父养母怕我不习惯江州水土,走时便带了些...将好,上次回公主府也都带了出来,等我回谢府就配制好香囊给姐姐送去。”
“妤薇妹妹...”
宋南歆瞧着面前这身材羸弱的少女,不知为何心里自昨日便有的慌乱跟惧怕此刻在谢妤薇身边却感到了莫名的心安,“姐姐这般模样,让妹妹笑话了。”
“姐姐忧心家人有何可笑?”
谢妤薇替两人斟了茶,脸上亦是不减的忧心,“这几日你们也知驸马身子多有不适,是以妹妹这几日一直在侧侍候无暇分心,甚至都忘了登门拜访姐姐...”
闻言,宋南阳立刻出声道:“前些日子倒是听说了驸马身子有碍,妤薇妹妹莫担心,若是江州大夫瞧不好,我让爹爹修书一封回云州,我们云州的军医大夫都是刀尖上救人的,医术怎的也比南方的大夫要好些...”
“二哥!爹爹在家中怎得嘱咐你你忘了?既已来了江州,就莫在把云州南方之类的话语挂在嘴边...莫要惹得旁人不快...”
宋南歆低声喝斥了两句,话音还没落下,就听外面走廊上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
“我当是谁在这儿大放厥词,原来是云州来的乡巴佬啊!”
闻言,包厢里的宋家兄妹面色皆是一变,近几日宋家里里外外的事,最有可能的幕后黑手就是平阳侯服林家。
如今他们兄妹二人才同谢家姊妹在听雨阁坐下没一盏茶的功夫,林家人寻着味儿就过来了,这让她们怎么可能不多想。
谢妤薇见状忙不迭的朝谢初阳递了个眼色,谢初阳起身便去开了门,“我当是谁这般的耳聪目明,我们姊妹几个在厢房里的话都能听了去,原来是平阳候府的林妹妹...难怪耳朵这般好使...”
谢初阳是厢房几人里在江州最为得脸的谢家嫡女,因着是谢家主母嫡长子之女,在江州贵女圈素来泼辣惯了,莫说是没有封号的平远侯府孙女,哪怕是晋宁长公主嫡长女的谢婉嫣,她若是心情不畅快,那张嘴照样不放过。
今日宋家兄妹本是同她们出来的,若是兄妹俩在她们面前落了个没脸,以后旁人会怎么看待谢家!?
“谢初阳!你这话什么意思!?”
当日公主府赏花宴,谢初阳就与谢妤薇同进同出,后来更是不屑与她们为伍早早的便走了人,今日竟然还同谢妤薇宋家兄妹在一起。
“还能什么意思?字面意思咯!?”
别人会因着谢婉嫣的身份事事都顺着捧着谢婉嫣,她谢初阳可不会,尤其是初见谢妤薇那日她对谢妤薇说得话被母亲知晓后,母亲狠狠责问了她一番,更是为她分析了一番局势利好,她才明白过来自己竟给谢婉嫣作了筏子!
若不是谢婉嫣这些日子闭门谢客,她定然是要登门,只是现在谢婉嫣见不着,她身边的狗腿子倒是送上门了。
“你!谢初阳你到底跟谁是一路人!?”
闻言,谢初阳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径直摔上了房门,“无趣!”
“我竟不知这世上竟然还有人腆着脸伏低做小的!”
谢妤薇闻言低头抿了口茶没有接话,包厢里宋家兄妹俩更是,他们只是罪臣之子,可得罪不起平阳候府。
林欢在门外骂骂咧咧好一阵见没人出来,意兴阑珊的带着人走了。
临了还不忘在楼下高声贬低了几句宋家兄妹。
谢初阳闻声,冷哼一声,不屑一顾道:“也不知她林家人到底是怎么教养的,这番招猫逗狗的做派竟是位嫡女!?”
大家闺秀的教养虽说不上老封建的那一套,但也不至于在外这般轻狂无礼,上赶着惹事生非。
闻言,谢妤薇抬眸看了眼宋南歆微微叹了口气,“宋姐姐莫要多想,时辰还早,姐姐陪我去买些做香囊的药材罢。”
“好。”
谢舟昱一觉睡醒身边未见着谢妤薇,情不自禁的皱了皱眉,“兰桃...”
“家主?”
一直在屋外候着的兰桃,端着谢妤薇早前准备好的冷饮推门而入,“家主有何吩咐?”
谢舟昱四处打量了眼,未见着平日里上蹿下跳的熟悉人影,脸色微沉,“薇儿呢?”
“家主睡下后二小姐便去了老夫人苑里,这会儿还未回呢...”兰桃见谢舟昱面色不虞,忙道:“家主,可要差人去福寿居问问?”
“不用...”谢舟昱看了眼不远处书案上谢妤薇作到一半的画,“薇儿年幼,老夫人那边同龄的姊妹们多,薇儿喜欢同姊妹们玩耍也是好事...”
兰桃见谢舟昱嘴上虽这么说,可眼睛却一直盯着二小姐的画,心下了然忙往外递了个眼色。
见外面候着的人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才道:“家主这是哪儿的话,二小姐待家主之心日月可见,许是老夫人那边有事绊住了脚。”
“二小姐离开之前,特意嘱咐了奴婢们,家主觉浅莫要扰了家主午睡,还有这桃花醉更是让奴婢们凉上了好一阵,说是不能让家主贪嘴多喝了去...早膳家主说想吃绿茶饼,这不,二小姐也做好了...”
谢舟昱看着面前各色各样的糕点,心情稍稍好了些,缓声道:“如今天热,外头暑气大,你且去传话,莫让她贪玩儿着了暑气。”
“是...”闻言,兰桃立刻笑着接话道:“奴婢这就去唤二小姐,告诉她家主想她了...”
闻声,谢舟昱直到兰桃走后,才从刚才不适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喃喃低语道:“想她了...?”
第三十八章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