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谢妤薇睁眼时还有一丝慌神,依旧是那个血腥的梦,依旧是那个冷血嗜杀的人,可现在不知怎得她心里已然没了之前的惊恐跟畏惧。
如今睡在谢舟昱身边反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安,那是过去十余年里都没有过的心静。
那老婆子死了,于她这个冒名顶替之人而言,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心安。
她自幼流落,被养父养母带回山中后避世练毒,自她八岁起便带着她游走各地行医问诊,这些年来的风餐露宿的练毒行医,那种苦不堪言的日子似乎还在昨日。
每一年的冬天都要在冰上练独门秘术,整个冬日里早起晚睡,身上冻的遍体鳞伤,如此十余年,年年如此。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娃子,若不是得了机会被训成如此好的身手,又怎能等到谢家家主谢舟昱寻她到长公主府上作千金万贵的公主之女的这一天。
如果她真的一无是处,这位谢家主怕是瞧不上她,更不会这么轻易的将她接回公主府。
“二小姐,时辰不早了,奴婢伺候您梳洗。”
两个丫鬟的声音打断了谢妤薇的出神,“知道了...”
“老夫人早上差人来吩咐,让您一会儿去膳厅同老夫人小小姐们一同用膳。”
谢妤薇躺在软和的锦被里不想起身,侧身看了眼床上双眼紧闭着的男人,轻声道:“驸马,我先起了...晚些时候再来看您。”
她的身份,她同谢舟昱心知肚明,在外人前如何,那也只是在外人前的作态,在谢舟昱身前她还是那个奴隶市场上挑选来的古‘孤女’,只能以‘驸马’相称。
榻上的男人没有回应,似是又‘昏迷’了过去。
两个丫鬟伺候着谢妤薇就在谢舟昱的寝房侧殿里梳洗,另一人则捧了套青色罗纱软缎刺绣裙进来,“二小姐,这是赵管事吩咐人送来的衣裳。”
“放着吧,我一会儿换上。”
“是。”
谢妤薇回眸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常年苍白薄唇涂上了轻薄的唇脂,素净的眉眼间薄施粉黛,有一瞬的恍神,竟让她真的在自己脸上看出了几分谢舟昱的影子。
这也难怪谢舟昱会在一众奴隶当中选中她,如此以假乱真,倒也不惹人生疑,更何况谢舟昱面对的还是皇家。
“难怪老夫人这么喜欢二小姐,二小姐容貌上最是像三少爷...”
其中一个丫鬟在谢妤薇发髻上别上了那支佛手莲花簪,小声道:“三少爷成婚前就是名动江州少有的美男子,就是成婚后也有不少世家闺秀芳心暗许,只是奈何三少爷做了驸马不能纳妾...”
“春荷,你话多了。”
那给谢妤薇戴耳坠的丫鬟瞧着要比她年长得多,容色稍显清冷,身上衣着的颜色也比寻常在谢府中见得丫鬟衣裳颜色更深些。
春荷年岁小性子跳脱,被兰桃这般轻叱,心有不满的嘀咕道:“我说得有什么不对嘛?二小姐确实好看呀,长得又像三少爷还得老夫人喜欢的这府上能挑出来几个?”
“再者,当年老夫人本就有意将兰桃姐姐许给三爷为妾,若不是长公主拦着..”
兰桃听了春荷的话面色微沉,“住口!”
谢妤薇余光无声的打量了眼身侧的丫鬟,年岁上瞧着要比她年长得多,只是容色稍显冷冽,身上的衣着颜色也比寻常谢府中的小丫鬟衣裳颜色深些。
虽是一脸怒容,却也不是被揭穿了心事般的恼羞成怒。
“若你再多话,今日不必去公主府侍候。”
这话一落,春荷再有不满也只能憋回去,兰桃是青竹軒里一等丫鬟,在老夫人面前也是开了脸的,她自然是得罪不起。
今日老夫人为了给二小姐撑脸面特意指了二爷家嫡三小姐同二小姐一道赴宴,只是没成想三小姐苑里遣来的春荷这般会搬弄口舌是非。
谢妤薇默默听着两人的话,从头到尾都未发一言。
这谢府里的婢女丫鬟同公主府里的婢女也无甚分别,左不过都是一些靠‘无心的言语’给人上眼药的主儿。
春荷方才的话不就是在说她谢妤薇之所以能得谢老夫人青睐,不过是靠着这张跟谢舟昱相似的脸,若没有这张脸她谢妤薇什么也不是。
可偏偏啊...她就是靠着这样一张脸,才有了这样一个尊贵的身份。
思及此,谢妤薇微微抬了抬下巴,并非她瞧不上身边的这丫鬟婢女,只是谢家能把这种做事说话没分寸的小丫头指到她身边,其中深意就耐人寻味。
待两丫鬟梳洗好后,纷纷为难的看着那套送过来的衣裳。
“二小姐,这衣裳...”
谢妤薇见两人为难,看了看床幔里的男人,轻声道:“衣裳在这外间换罢。”
想来赵管事那边也是等今日看她是否有价值,谢舟昱才会为她在谢府‘收拾’出来一间容身之处。
春荷诧异的看了眼谢妤薇,环顾了眼四周,“这...”
兰桃没二话的直接上手替谢妤薇宽衣,“时辰不早了,老夫人还在膳厅等着。”
谢妤薇站在只有一帘之隔的外间,任由丫鬟脱着身上的衣物,直到只剩贴身的小衣,脸上突然一阵火烧火燎。
只有她知道谢舟昱现在是清醒着的,不仅是清醒着,习武之人向来耳聪目明,现在外面发生的一切谢舟昱都能感受到。
想到这儿,谢妤薇裸露在空气里的身子不自觉的颤了颤,比起昨日脱谢舟昱衣裳时,心跳不禁快了几分。
“二小姐身子这肌肤怎的这么白?”
春荷看着面前脱了衣衫后身段玲珑有致的‘乡野二小姐’,凝脂软玉似得肌肤比那冬日里的雪都要白上几分,眼里满是诧异的看向另一边的兰桃小声道:“不是说二小姐自幼在乡下长大?”
第十七章换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