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萧琂抵达慈宁宫时,殿内除姜太后与她三个姜氏的侄孙女外,还有他的生母卫淑妃。
庄贤皇后徐氏自从搬至仁寿宫便深居简出,常年称病,年节大宴也从不参与,更别说前来慈宁宫向婆母问安。
反倒是卫淑妃,每日晨昏定省从不落下,还是姜太后懒得应付她,才让她每月初一、十五来一趟即可。
即便如此,卫淑妃仍是隔三差五寻借口前来慈宁宫,随侍婆母左右,孝敬有加。
慢条斯理作揖行礼后,萧琂只立在殿中,神色自若,丝毫没有落座的意思。
“不知皇祖母宣儿臣前来所为何事?”他的声音清朗微沉,如山泉微凛。
姜太后笑容慈和:“琂儿你瞧瞧,这三个都是你在姜家的表妹,都出落得不错罢?”
她仍是早晨前往畅音阁时的装扮,浓妆艳裹,珠围翠绕,一手支颐歪坐在楠木雕花大靠背椅上。
围坐在她两侧的三个姜氏女皆羞红了脸。
虽名义上是姜太后的侄孙女,但她们却出自隔了几房的旁支,若非姜太后的几个亲侄都没有适龄的女儿也轮不上她们入宫来。
眼下也是她们头一次见到当朝皇太子。
她们心底不禁感叹,太子殿下果然与传闻中说的一样,风姿如玉,仿若天人。
光是站在那儿,便散发着一股皇室贵胄与生俱来的矜贵气度。
就在她们以为太子会因姜太后的话而将视线移到她们这边时,萧琂只默默垂下了眼帘。
他的语气淡漠疏离,“皇祖母恕罪,三位表妹皆未出阁,儿臣该避嫌才是,不敢胡乱评说。”
姜太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卫淑妃忙不迭打圆场,“太子的意思是,三位姑娘正值妙龄,他是不好意思呢。”
言罢,她飞快瞥了一眼萧琂,眸底带着怒其不争的情绪。
萧琂下颌线绷紧,温润清俊的眉眼间多了几分寒意。
“若皇祖母还是为着上回的事宣儿臣前来,儿臣还是那句话,东宫无意添置嫔御,儿臣有太子妃足矣。”
三个姜氏女闻言皆是一愣,个个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姜太后与卫淑妃并非第一次听他说这般异想天开的话,但脸色还是阴沉了下来。
“胡说什么?你是堂堂一国储君,将来的九五至尊,身边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女人?”
当着几个侄孙女的面,姜太后也没提他们父子聚麀的荒唐事。
“杨氏嫁入东宫也有些时日了,至今肚子还没有任何动静,若她无法生育,你始终是要再纳嫔御的!”
萧琂淡淡道:“回皇祖母,太医皆说太子妃身体康健,儿臣与太子妃琴瑟和鸣,诊出喜脉是迟早的事。”
“何况,萧梁宗室人口已有数万,哪怕儿臣能力不济无法成为人父,也能从宗室子弟中选合适的子侄过继为嗣。”
见他宁可直言不讳称自己“能力不济”,也不愿让太子妃承受骂名,在场诸人皆面露惊诧。
不等她们再开口,萧琂又道:“儿臣功课繁冗,便不在此叨扰皇祖母与淑妃娘娘了。”
他揖礼告退,并扬长而去。
姜太后又愣了片刻,铁青着脸坐在主位上,胸脯剧烈起伏,“他们萧家的男人都是疯子!都是疯子!”
长子永顺帝的死状再度浮现在她眼前,她胆战心惊,浑身抖若筛糠。
太子他……居然说出了与他生父同样的话!
卫淑妃自然清楚姜太后为何会如此,当年的事她或多或少参与过,还在紧要关头推波助澜了一把。
沉吟半晌,她温声细语道:“太后娘娘息怒,太子只是阅历不足才被太子妃迷住了,只要他尝过别人的好,自然不会再一意孤行了。”
姜太后倏然看向她,“淑妃你有何打算?”
卫淑妃莞尔浅笑,并缓缓上前凑在姜太后的耳畔低语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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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东暖阁。
临近窗牖的紫檀木软榻上,公媳俩隔着一张小桌案对坐着,皆神色凝重。
案上正摆着一副极品羊脂玉所制的围棋,棋盘由帝王专属的金丝楠木所制。
棋局已是势如水火,双方陷入胶着。
皇帝欲要摸清儿媳的底子,自是步步紧逼,杨满愿也不甘示弱,屡出险棋,剑走偏锋,势要拔得头筹。
整座暖阁充斥着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身居高位多年,皇帝几乎对一切都稳操胜券,不论是棋局对弈,亦或是朝堂博弈。
哪怕是棋艺高超的当世大儒,也常败在他气吞山河般的凛厉气势之下。
他还是初次遇上这般能称得上与他旗鼓相当的对手。
且这对手仅仅是个刚过十八的妙龄少女。
杨满愿是面团儿似的绵软性子,最是胆小怕事,也鲜少与人吵嘴,可一旦在棋局厮杀,她又有种大无畏的拼劲儿。
敌强,她偏要更强。
看着少女周身焕发出光艳灵动、熠熠生辉的神采,皇帝眸色微黯,心跳一时疾快。
缭绕在鼻端若有似无的幽香,更是在无时无刻勾动着他的心神,让他血液躁动乱窜。
见杨满愿手拈着一枚白玉棋子,正凝神忖度棋局形势,皇帝蓦地倾身。
第78章 竟说出同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