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三大节之一的冬至节来了。
清晨,皇帝携太子亲自前往天坛、地坛、奉先殿、太庙、社稷坛,向天地祖宗社稷一一致祭。
夜间,宫里还有一场冬至宴,三品以上的文武大臣皆携带家眷赴宴。
魏国公如往常般带夫人与长子长女前来,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靠前的席位。
忽然一声阴柔尖锐的声音响起:“太子妃殿下驾到——”
席间众人纷纷起身,毕恭毕敬行礼。
半晌,太子妃杨氏才终于款款而至,身着厚重繁丽的翟衣礼服,头戴三龙三凤金冠,装束华贵雍容,前后簇拥着十数名宫人。
徐承宗与徐妙华兄妹俩下意识抬眼,皆不由怔住,这真是昔日借住在他们家的寒门小户女杨氏?
没等众人坐下,太子、皇帝、姜太后接连而来,众人循环往复地行礼,才算正式开宴。
酒过三巡,姜太后渐渐意识到不对劲。
怎么向来冷情冷性的皇帝隔三差五就往太子夫妇那边瞧?
冬至大宴设在保和殿,殿前檐下设中和韶乐,钟鼓齐鸣,礼乐声声,气氛庄严肃穆。
帝王御座位于正中上首,东侧是皇太子夫妇座,西侧是皇太后座,王公大臣则依照品级大小依次往南列席。
自大婚以来,杨满愿还是初次出席如此盛大的宴席,竟紧张得手心冒汗。
萧琂察觉到她的忐忑,不动声色地握住她的小手捏了捏。
这小动作仿佛成了他们夫妻之间的默契。
酒过三巡,宴席气氛逐渐轻松,小夫妻俩也开始交头接耳起来,眸底闪烁笑意。
皇帝看在眼里,薄唇抿紧,险些捏碎手中精致小巧的影青釉高足酒盏。
姜太后一如既往地浓妆艳抹,珠围翠绕,只是今夜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凤眸斜挑,精光闪烁。
她突然意味深长地说了句:“皇帝的眼光不错,给琂儿选了个好太子妃,只是……”
皇帝神色遽然微变,剑眉拧起。
萧琂与杨满愿的席位极近,自然也听到了姜太后这番话,夫妻俩悄悄对视一眼,没再说话。
宴散离席,在文武大臣们排山倒海般的恭送声中,姜太后突然要求皇帝送她回慈宁宫。
这点表面功夫皇帝倒是没有拒绝。
一众宫人太监手提宫灯簇拥着这对母子俩往慈宁宫的方向走去。
朱红宫墙彻底融入夜色之中,凛冽朔风习习,从宽敞的宫道呼啸而过。
姜太后忽而将声音压低:“唉,年初选秀时,哀家本是打算将杨氏选给你当贵人的……”
这话倒不是现编的,初选那日她选看到最后都已经乏了,可一瞧见艳丽丰润的杨氏便倏地眼前一亮,莫名觉得她能俘获儿子的心。
知子莫若母,果真不错。
皇帝一言不发,眸色晦涩难明。
也就是说,若没有那道给太子指婚的圣旨,被他宠幸过的“小宫女”迟早会被太后送到他跟前。
可惜没有如果,他就是亲自拟定了那道圣旨,将自己唯一的女人送给了儿子。
姜太后见他如此,便知自己的猜想是对的。
她又压低声语重心长道:“哀家到底是你的亲娘,不会害你,你想要杨氏哀家可以帮你。”
姜太后的出身并不高,却是历朝历代极其罕见的二帝之母。
美中不足的便是膝下两个儿子皆非她亲自抚养,与她也不甚亲近。
她的长子永顺帝萧惟,因是皇长子,生下来便被当时长年无子的陈皇后抱养。
次子萧恪是皇三子,生下来又被文帝的宠妃兼表妹唐皇贵妃抚养。
好在陈后、唐妃皆薄命,最终只有她熬上了皇太后的位置。
因与两个儿子皆不亲近,姜太后格外宠爱母家姜氏一族的子侄,也渐渐把他们惯得无法无天,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先皇永顺帝是个仁善软弱之人,对于生母家外戚的横行霸道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现任皇帝萧恪却截然相反,铁腕雷霆,薄情冷血,即位之初就雷厉风行处置大批祸乱朝纲的姜氏族人。
姜太后本人曾屡次三番亲自为娘家人求情,可惜皇帝完全不为所动。
眼看着姜家人斩的斩、流放的流放、罢免的罢免,姜太后心中后悔莫及。
早知如此就不该为了打压儿媳而另立这个狼心狗肺的次子。
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一晃十数年过去,姜太后年纪渐长,一面惦记着拉拢太子,一面又开始想着与皇帝缓和关系。
最重要的是,在她看来当朝太子妃、未来的一国之母让杨氏一个小户女占着实在是太浪费了些。
默了须臾,萧恪沉声道:“不劳太后费心,朕自有安排。”
“你能有什么安排?且等着,哀家会让你如愿以偿的。”姜太后眼底闪过一抹志在必得。
东宫正殿,四周宫灯点燃,殿内照耀得恍如白昼。
在杏云素月等人的围绕下,杨满愿才一一拆下周身繁杂的礼服与妆饰。
太子自行洗漱更衣过后,负手立在微微敞开的轩窗前,冷清月光洋洋洒入。
回想方才宴席上姜太后那句意味不明的话,他心中骤起波澜。
杨满愿梳洗完出来便微怔一下,只见男人一袭竹青色常服静静立在月色中,身姿挺拔,如玉树临风。
“殿下怎么站在这儿?”她款步上前笑着问。
萧琂抬手抚摸她披散的长发,“没什么,孤想着愿愿爱看书,东宫书房的藏书还是略少了些,改日带你去文渊阁逛逛。”
杨满愿惊喜,“好呀,妾身早就听闻文渊阁收纳天下藏书,没想到有朝一日也有机会能进去看看。”
昏黄的烛火跃动,照亮她圆润白皙的脸庞,一双杏眼水光潋滟,如含星子。
萧琂心底软得一塌糊涂,俯首亲了亲她,“是孤考虑不周,早该陪愿愿去看看了。”
杨满愿双颊晕红,心如鹿撞,主动环住他精瘦的腰身。
第47章 哀家帮你得到杨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