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意识到什么,大惊失色。
“你们两个十岁的娃娃是自己走出山里进京的?”
牛婶子也呆了一下。
“怪不得你们前几天一直没影,自己去了汴京?”
做娘的哪有不心疼孩子的。
她顿时放声大哭,哭声要把人的心揉皱了再碾碎。
“那么远的路,你们两个娃娃,要吓死娘吗!”
“娘没了你爹,又要没了你奶奶,再没了你们俩,让娘怎么活?”
孩子们也后怕起来,嚎啕扑进娘的怀里:“娘——”
我心里酸得很,轻轻捧住自己的肚子。
这就是娘吗。
我是个无牵无挂的浮萍,和人间的羁绊只剩下这个孩子了。
两个孩子重重给我磕了头,发誓一定会赎回我的耳坠。
我温柔地摸了摸他们的头。
“你娘不容易,多孝顺她。”
牛婶子脸臊得通红,低着头不敢看我,在身上摸了一圈,也没有一个多余的子儿给我。
她婆婆的病已经耗空了家底,她没有东西来报答她的恩人。
我劝她回去:“不用了,婶子。”
人生在世,谁都有难得走不动路的地方。
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郑家庄收留了我,我也理应如此。
牛婶子还要说话,我突然扶住她,皱起了眉头。
牛婶子看了一眼我身下,惊声大喊。
“苏娘子要生了,快请稳婆来!”
我的羊水破了。
原来生孩子这么痛。
我挣扎着,尖叫着,在妇人们的口号下使着劲。
汗水滚滚而下,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
我挣扎了一夜,早已筋疲力尽。
自古女人生孩子,都是要在鬼门关上过这一遭的。
我想到太子府庭前那棵梧桐,眼前脱力而来的一阵黑影眩晕,
像我和秦玉钟共乘凉时梧桐洒在我眼皮上的阴影。
他教我闭上眼睛,这样就能看见太阳的踪迹。
我好像看见秦玉钟朝我伸出修长的手。
他唇角含笑,眼里无限柔情。
他问,是我们的孩子吗,宝雀。
我绝望而无声地大哭起来。
——秦玉钟,我好想你。
你给了我一辈子前所未有的爱,像一捧火闯进我凛然如冰的生命里。
我本来可以忍受寒冷,如果我不曾感受过热意。
“苏娘子好像要不行了!”
“快去拿红糖鸡蛋,快啊!”
一片兵荒马乱。
我再也没有力气,慢慢闭上了眼睛。
轰隆!
天际炸开一声惊雷。
瓢泼大雨,顷刻而下。
汴京,京郊。
“站住!”
一前一后两队人马在大雨里追逐。
雨水浇的青松连眼睛都睁不开,却更发狠地打马狂奔。
他怀里抱着一个面白如纸的男人。
“青松,他们的目标是孤。”
“你跟了孤二十几年,把孤放下,自己走吧。”
是秦玉钟。
他被流箭上的剧毒所伤,自知时日无多,不愿意再连累青松。
后面追杀的人是谢家余党,个个好手,他们落单了。
青松固执地抓紧了他,又给了马匹一鞭子。
“绝不!”
秦玉钟无力道:“这毒太厉害了,孤怕是熬不过去了!”
青松急得发疯。
“殿下,您好不容易扳倒了谢家,扳倒了三皇子,眼看就差楚大人登基了!”
“您一定得挺过去,咱们不能功亏一篑啊!”
秦玉钟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
他强撑开口:“楚慈……能处理好的。”
青松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眼中的生机在逐渐流失。
从苏姑娘跳崖尸骨无存之后,殿下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每日被头痛折磨到发疯,却还假装没事儿人一样和那些豺狼虎豹周旋,
下手愈发狠辣,完全不似以往玉面郎君的做派。
青松知道,他的心被苏姑娘也一起带走了,连着半条命一起。
青松一边拼命打马,突然福至心灵。
“有消息说见到苏姑娘的耳坠子出现在汴京的当铺里,殿下,也许苏姑娘没死!”
“您不能走在苏姑娘前面啊!殿下!”
见秦玉钟微微睁开眼睛,青松心中一喜,还欲再劝。
“您——吁!”
青松看着眼前的悬崖,紧急刹了马,惊出一身冷汗。
怎么是断头路!
身前是万丈悬崖,身后是穷凶追兵。
青松将自家主子五花大绑在后背上,掂量了一下峭壁上的奇树和藤蔓。
他暗自咬牙,来不及了。
青松看准位置,纵身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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