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许久,我才让白芷端药和补品。
味同嚼蜡,我却大口大口吃起来。
要赶快好起来,才能有机会走到秦玉钟面前,和他说清一切。
能下床了,我就日日到秦玉钟的书房去点卯。
青松不让我进去。
不让我进,我就跪在外面求着见他。
谢秋雁有时间端着甜汤进去伺候笔墨,见到我也不过施舍一个讥笑,目不斜视地路过。
谢秋雁是天上云,我是脚底泥。
如果不是我独占了秦玉钟,她根本不会多余给我一个眼神。
我也不说话,任凭秦玉钟冷落,任凭谢秋雁奚落,就一声不吭地跪着。
跪到膝盖上的伤好了又坏,坏了又好。
春寒料峭,暴雨如注。
我仍然直挺挺地跪在书房外面,推开白芷打开的伞,任凭雨水将我淋得精湿。
书房里燃着橘黄灯火,暖意融融。
秦玉钟曾在里面与我欢好过无数次,如今却再也没有我的立足之地。
雨水混着眼泪,寒气从脚底升到天灵盖。
我在滂沱大雨里喃喃自语。
秦玉钟,你见见我吧,听我一句话吧。
秦玉钟坐在书房里,像一尊雕塑,直勾勾地看着窗外绰约的人影。
楚慈给他斟了一杯酒,甚至不忍看向外面。
“不能出去,一旦出去就前功尽弃了。”
秦玉钟的口腔黏连在一起,声音沙哑:“我知道。”
楚慈自嘲道:“你曾经是最心狠的人。”
比他这个用人命堆出来、打小像狼一样厮杀长大的九千岁更狠。
他亲眼目睹这个看起来温润如玉的男人心里藏着怎样的一头野兽。
元后是被虐杀的,来自匈奴大祭司的毒药,让她穿肠烂肚而死。
皇帝恨她,恨她母族的势力牵制这世上最尊贵的人的半生,
却全然忘了没有元后,九龙夺嫡不会有他任何一席之地。
也忘了元后母族是征战沙场、世代为国的忠臣,保护大燕边境百年,免于百姓尸山血海。
也许正是知道,所以才容不下。
元后死得那么凄惨,在她八岁的儿子面前。
死前绝望地不住喊着儿子的名字,生怕她走了,他一个小小的孩子在这吃人的宫廷里活不过三年。
秦玉钟活下来了,不仅活下来,还生了冒大不韪的心思。
他要颠覆他父皇的王朝。
而楚慈呢?
他根本没有净身,也不是一个无所依的乞儿。
他是先皇最小的遗腹子,流亡民间,躲避追杀。
当年白马寺,他本来都要死透了,却意外遇上他的月亮,侥幸躲入寺庙避祸。
秦玉钟不知道从哪找上了他,要全力助他改换门庭,
要他当着他父皇的面独掌天下,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夺取那个人最在乎的一切。
“你不用担心我,”
年轻的秦玉钟当时眼里全是黑云压顶的狂妄死志,
“我身患顽疾,活不过四十。”
“你登基之后,替我母后和我的母族平反,让他们安稳度日,我别无所求。”
而现在,他的狠心似乎在外面跪着的那个姑娘面前不堪一击。
秦玉钟深深垂下头,声音里全是痛苦。
“你不知道……”
他颤抖地说:“她生病的时候,我怎么也忍不住,我去见了她一面。”
“她还发着烧,人都糊涂了,却拼命讨好我,她害怕我不要她。”
他的眼泪落下来,哽咽道:
“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
楚慈沉默下来。
两个权倾朝野的男人,将权术玩弄于股掌之中,计划着惊天动地的伟业。
却护不住一个心爱的姑娘。
太没用了。
楚慈舔了舔咬出血的牙龈。
“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小姑娘比他们想得执着百倍。
她必须彻底死心,天高水长,离他们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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