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驰斯樾回应的很简洁，但在这样静谧的环境里，殳瞳听的很清楚。
　　同样清楚的，还有她怦怦作响的心跳。
　　殳瞳抬起另一只手，微微拢住听筒，压低了声音回，“我，我妈妈还在家……”
　　叩叩叩，卧室的门板被从外敲响。
　　“瞳瞳？！妈妈这会儿有点工作上的事要出去一趟。”
　　门外传来冷明洁干脆利落的声音。
　　殳瞳慌忙地把握着手机的手背到身后，小步快走上前打开了门。
　　冷明洁正微侧着头，耳旁和肩膀中间夹着电话，另一只手还在勾提脚上的高跟鞋。
　　见门被打开，她穿好鞋站起身，抬手握住电话，目光朝殳瞳身后的卧室扫视了一圈，有些担心地问道，“怎么了？怎么还把门锁上了？”
　　殳瞳眼神偏落在一旁鞋柜的钥匙上，小声地解释，“我……正准备换衣服的。”
　　冷明洁见屋里并没有什么异常，倒也没怀疑，只是略微着急地抓起铃铃作响的钥匙串放进手包，之后抬手摸了摸殳瞳脑后柔顺的长发。
　　“瞳瞳，妈妈这会儿还得出去一趟，饭菜热好了就放在桌上，你趁热吃，冰箱里还有你喜欢吃的盒马家的白玉卷和泡芙，吃完饭写完作业把门记得锁好，妈妈带钥匙了，不用等我。”
　　“好，我知道的。”殳瞳乖巧地点点头，答应着。
　　殳瞳向来听话，况且在以往，这样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冷明洁因工作被公司临时叫走或连夜收拾行李出差赶赴外地。
　　她早已习惯早晨醒来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房间，独自看着母亲匆忙留下的叮嘱便签，以及手机上还未收取的转账。
　　殳瞳懂事的早，知道母亲一个人把她带大并不容易，能有现在这样衣食富足的生活环境，想要什么母亲都会尽量满足的条件，她已经很知足满意了。
　　尤其是对比小时候那段因冷明洁忙于工作，不得已让她寄人篱下生活的日子，现在这样，算得上是不错，只是母亲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碌而已，但比起住在所谓的亲戚家里看人脸色吃饭生活，现在这样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家也就没什么了。
　　殳瞳把防盗门锁好返回屋里，这会儿才忽然想起来手中一直都未挂断的语音通话。
　　手机上的通话时间清楚地显示着对方听到了自己和母亲的这番对话。
　　她抿了抿唇，抬起手，再次把听筒放到了耳边。
　　那边偶尔传来他手指扣弄火机匣子，间断的咔嗒声。
　　听到殳瞳安静平稳的呼吸声，驰斯樾把火机放回桌面，接上刚才的话题，“现在呢？”
　　他在问，现在家里还有人么？
　　明明他全都听到了，可却偏要听她的回答，听她亲口说现在只有她自己在家，然后再听话地去把衣服换好。
　　殳瞳小声的提了口气，回他，“现在，现在家里没有其他人了……”
　　“嗯，那去把衣服换上。”
　　末了，驰斯樾又声线很低地说了句，“听话。”
　　殳瞳打开衣柜的手顿了下，手指无意识地握紧了柜门把手。
　　其实，他不用加后面那句哄她的话，她也已经打算听话照做了，而现在他语气带着点情侣间诱哄的亲昵，更是让她乱了心跳。
　　她是喜欢这样的驰斯樾的，尽管心里很清楚，驰斯樾这样说只是为了让她换上那套衣服，可对于深陷进这段不同寻常关系里的她而言，似乎，早已经无法拒绝他对自己提出来的要求。
　　这套衣服过于闪耀，于成年人来说很正常，但是于她而言实在是过分羞人，殳瞳把放在床上的手机翻转过去，将屏幕扣下，虽然明知道语音通话，那边的驰斯樾什么都看不到，可内心那股属于少女的羞涩还是让她忍不住用被角严实地遮住了手机的轮廓。
　　穿衣镜里完整的投映着少女美好的酮体，殳瞳草草看了一眼换好后的自己，整个人顿时羞的不知道如何是好，连忙扯过衣柜里的睡裙胡乱套上。
　　被埋在被子底下的手机再次震动了起来，殳瞳略慌地掀开被角，划开屏幕，这才看见驰斯樾刚才已经挂了电话。
　　而现在，他发起的，则是一通视频电话。
　　殳瞳无措地盯着屏幕上那个黑色的头像，犹豫很久，才伸出手指，抖着心跳地按下了绿色的接听按钮。
　　叮的一声响，视频接通，殳瞳根本没有顾及去看驰斯樾那边的景象，便火速地切换了镜头视角，镜头一转，原本她略微慌张的表情，瞬间转换成了卧室地板的画面。
　　驰斯樾看到一双纤细白皙的小腿，再下面，则是她踩在淡蓝色小兔子拖鞋里莹润透粉的脚趾。
　　“害羞了？”驰斯樾微挑了下眉，声线里带了点浅浅的笑意。
　　殳瞳没有应，只是小步退蹭着往后挪了挪，把自己全部撤出了画面，只余那一方被暖黄色灯光照映的柔软地毯在镜头里。
　　稍许，殳瞳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些什么时，脑袋再次陷入了空白。
　　过了一会儿，她轻手轻脚地拿起歪倒在一旁的手机。
　　驰斯樾的手机似乎被他随手倚放在了书桌上，殳瞳把他那边的画面放大，小心且快速地窥视着他屋里的一切。
　　他的卧室很简单整洁，房间看得出来空间很大，整体是简约的灰白色，视野范围里有一张浅灰色的软褶单人沙发露出半角，黑色的书包被较为随意地靠放在那里。
　　殳瞳仔细地看着和他有关的这一切，直到看见驰斯樾握着水杯的身影进入画面，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心跳如鼓地看着他一点点走近。
　　很轻的一声响，是水杯底座碰到桌面的声音。
　　驰斯樾看着她那边直冲着床铺的镜头，很低的笑了声。
　　他往后靠了靠，两腿呈舒服的外敞姿势，声音低沉散漫。
　　驰斯樾看着那边微闪的虚晃画面，唇角微微上扬。
　　她是真的乖。
　　“微信看了吗？”他随手拿过桌上的一支笔，漫不经心地玩转着。
　　经他这么一提醒，殳瞳才想起来晚自习时候手机震动的那一下。
　　她点回聊天界面，看见了几个小时前驰斯樾发给她的那条信息。
　　那是一张扫描后的试卷照片，而照片上的内容，恰好是这次物理周测的大题。
　　满篇的红色对勾和简洁工整的解题步骤，像是小猫的爪子，软软痒痒的蹭在了殳瞳的心尖儿上。
　　所以他是注意到了她的试卷，那些注解变得模糊，把自己写的标准答案发给她看吗？
　　殳瞳知道自己心里对驰斯樾做的事都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滤镜在，可现下这样，她根本控制不住内心的萌动和开心。
　　是那种，一件和自己有关的，很微不足道的小事被他关注到了的开心。
　　黑色的水笔在驰斯樾修长的指间灵巧地转动，啪嗒一声，笔被搁置在桌上。
　　“看到了？”
　　他的声音很磁，听的殳瞳眼睫轻颤。
　　“看到了……”
　　“谢，谢谢你……”斟酌了一会儿，她又继续补充道。
　　驰斯樾懒洋洋地笑。
　　“刚才舒服的时候，可不是这样。”
　　可不是这样客套正经。
　　殳瞳脸红的不行，握着手机的手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放哪里，磨蹭了半天，她才慢吞吞地说着，“我妈妈……一会儿就该回来了。”
　　驰斯樾了然，知道她这是又不好意思听他说这些调侃她的话。
　　他沉沉地应了声，之后点了下屏幕，挂断了视频。
　　这一晚，不知为何，殳瞳睡的极不安稳，先是梦到了丛姝婷在众人面前和驰斯樾大胆表白，两人正式宣布在一起，紧接着，场景又一转换，变成了同学们拿着她那张被打湿的卷子，嬉笑着指点她，窃窃私语地讨论她的画面。
　　等她醒来，身上还带着梦里紧张慌张情绪下冒出的潮汗。
　　殳瞳半坐起身，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接着转身透过纱帘看了眼天色，这才又重新躺了回去。
　　时间还早。
　　她回想着昨天发生的一切，目光避无可避的，落在了屋里晾晒的，她悄悄洗干净的那套衣服上。
　　再次醒来，殳瞳是被睡前定好的闹钟叫醒的。
　　冷明洁似乎才回来不久，门口鞋柜上还放着一份热乎乎的早餐。
　　殳瞳轻手轻脚地梳洗完毕，又再次检查了一遍当天上课要用的书本和笔记，拎起早餐袋子，轻声关上了门。
　　早晨的第三节课是物理，老师要继续讲昨天没梳理完的试卷题。
　　趁着大课间，殳瞳来到了学校教印室，麻烦值班的老师帮她再出一份空白的物理周测卷。
　　老师随口问起原因，她便脱口而出早就想好的理由，说她忘了和其他试卷装订，不小心弄丢了。
　　好在这样的情况似乎发生的很普遍，高二学生每天下发的各种试题试卷都是厚厚的一小沓儿，稍不留意没有整理归纳好，就容易丢失。
　　她模样长得乖，老师也没再多问，甚至一边给她出着卷子，一边闲聊着问她在哪个班，感觉没怎么见过她，等她接过试卷道谢时，那位女老师还认真地夸了句她眼睛长得很好看。
　　殳瞳耳尖有些红的走出了教印室。
　　正值大课间，走廊里一派热闹的景象，殳瞳穿过互相打闹的人群往班里走。
　　未至午间的晨光已经开始有些刺眼，殳瞳抬手遮挡恼人的光线时，广播里响起了一道清脆好听的声音。
　　“各位同学大家上午好，这里是御木中学校园广播站，我是今天的播报员丛姝婷……”
　　走廊里嬉闹的人群有一半都停下了动作。
　　“我靠，学校广播站牛逼啊，怎么说服丛姝婷来当播报员的啊，她一天那么忙，通告活动多的上课都没时间，居然能把她请来播音！”
　　“快闭嘴吧你，别影响我听女神播音……你吵到我眼睛了！”
　　“……”
　　殳瞳迈向教室的步子微一停顿，她小声地提了口气，继而低着头，继续往前走着。
　　她想起了方才教印室老师说的那句，没怎么见过她的话。
　　其实并不是没有见过，甚至上周教印室影印题册工作量大，她还和另一位同学一起被派去帮忙，那位女老师当时还特地问了她们两人的名字，临走时给了她们一人一板巧克力表达感谢。
　　殳瞳默默地想，在太多优秀人集结的御木高中，她真的普通到近乎透明。
　　而丛姝婷就不一样了，她不仅是被校内众多男生奉为女神般的存在，甚至在网络上，她也拥有着大批知晓她，喜欢她的粉丝。
　　她是一经被人提起，就会引发众人热切讨论的存在。
　　殳瞳垂着眸，抱着手中的书册走到了班门口，看到她出现，班里不多的几人忽然齐刷刷地噤了声。
　　头顶的广播里，丛姝婷正语气欢快活泼地和搭档聊着最新的热议话题，两人一来一往的娴熟对话，趁的班级里更加的安静了。
　　殳瞳走了几步，忽然意识到了班里的不同寻常。
　　坐在座位上的许米乐更是像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目光直愣愣地跟着殳瞳的身影，直到她落座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