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荣因为悄无声息地凭空出现在一里之外的树林里一事,被所有盼望有救赎主的病人得知之后,他们便把他奉为新生命的最高领导人。而最高领导人因为脑膜炎,无法下床,也被以讹传讹成为是院方的囚禁,因此许多具有煽动性的言论便漫天飞舞在院内。
病人对院方的强制管理实施着越来越频繁且严重的抗议,例如偷盗和伤人。几个自称是付荣最为亲信的小领导人抱着唯恐天下不乱的想法,每时每刻都想着如何把电影的犯罪手法传授给更多入教的人。几乎每天,医护人员和安保人员都在应付各种鸡飞狗跳的状况。病人们因为起义之事变得活力四射,直至他们的手段越来越进激,竟然还从外面搞了几桶汽油。
大家可想而知,他们要做的就是烧毁这座将他们与教主困住的监狱。这天的行动,每个成员都进行地缜密有序。一些负责引人耳目,一些负责声东击西,一些负责调虎离山。下午四点,火警铃声陡然在整座庄园里响起,医生,护工,安保,厨师,保洁员,所有活人都是本能地向外逃跑一场本该在一楼楼房四角燃烧的小火苗却没有按照计划进行。
茫然地站在庄园外的人,眼睁睁看着火势一楼接着一楼地蔓延至顶楼。混迹在人群之中的小领导们根本就没有想过事情会闹的这么大。他们只想烧点绿化带,丝毫没有考虑到办事的教徒们本来就是疯子。教徒们一心想着烧掉这座罪恶的地方,所以汽油都是泼洒在窗帘和帷幕这种易燃的纺织物上。一扇因为温度而突然爆炸的窗户,把楼底下的众人都吓得往地上一蹲。突然,一个人惊慌地喊道。
“看!楼顶有人!”
不想活命的只会是付荣。他站在站在楼顶的围栏里边,神色木然地望着远方如火的夕阳。他在屋里闻到浓烈的烟味,便知道这是一次绝佳的机会——他一定能死个彻底了。有人在楼下呼喊,而他全然不在乎。他在专心等待钟月的到来。只是一个念想,他便嗅到她的味道了。他立即转身,坦然地说道。
“我已经准备好了。”
钟月出现得及时,就好似收割付荣生命的死神。目睹付荣用放弃生命来抵抗命运的举动,她终于抑制不住悲伤而崩溃大哭起来。她泪流满面,愤懑地指着对面的男人,咆哮道。
“你会后悔的!它会夺去你的身份,地位,财富和你引以为傲的一切!你以为你为了爱就可以这么胡作非为吗?你肯定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很高尚吧?!我呸!你是个屁,付荣,你听见没有,你就是个屁!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和我这种便宜货在一起之后,你会因为失去曾经的所有而感到后悔吗?你会的,你们男人就是喜新厌旧!你会后悔拿自己的一切交换我这个廉价的丑东西,你还会后悔当初为了什么狗屁爱情而放弃普通人连做梦都梦不到的东西!付荣,我不要你后悔,我要你一直做那个有资本又有底气的付荣……我这种普通人的生活很无聊,也很无趣。最重要的是,我没有多少钱,我一辈子争来的钱都不够你一个月花出去的酒水钱。我害怕你会因为是失去富裕的生活而为自己的感情而感到后悔,我害怕你的爱会变质。我的生活里没有豪车和洋房,有的只是省吃俭用。你也许可以为爱过上一段苦日子,可是你却无法为爱过上一辈子。付荣,你后悔了,就无法回头了!我不要你过得像我这么差,我想要你快乐,付荣,我比谁都希望你能快乐。我早就不奢望它能够让我再活一次了,我现在只想要你快乐。
所以,你应该明白我的苦心,好好地过你本该过的美好生活!”
付荣脱掉上衣,向钟月展示他身上恐怖的伤痕。他歪着脑袋,泪眼婆娑地笑问道。
“你看看现在的我,还叫美好生活吗?”
钟月立即抿紧嘴巴,强忍心底的酸楚。她真的害怕自己会羞愧地向他跪地求饶。完美无瑕的肉体因为病人的戏弄而煎成斑秃似的头发,因为护工殴打而泛出青紫色的淤痕,因为营养不良而枯黄如柴的四肢,因为手术而留下的八厘米缝合口,因为烧伤而长满增生的皮肤组织,因为割腕而错落密布的红色肉痕。
现在的付荣什么都没有了。没有美貌,没有财富,没有权力,没有地位,所有的资本都被他亲手摧毁了。他现在就连一个精神正常的普通人都不如。他之所以亲自撕掉身上属于男主角的标签,只是为了向钟月证明一个丑陋男人的勇气。他放弃一切,只为换取一个她。晚霞在遍布伤痕的男人身后就如同璀璨的圣光。
付荣哀恨又绝望地仇视钟月,说道。
“如果你决定要离开,那么从一开始就不该爱我。钟月,自私又懦弱的人是你啊!”
钟月犹如雷击般得哆嗦一下,胆怯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的心肝,我的宝贝,过来,快过来我的身边。我爱你,我爱你!无论如何,我都要爱你!”
付荣用着温柔宠溺的声音催眠着防线渐破的女人。
愚蠢的丑东西啊,他这是要带你赴死。
钟月宛如一只受到蛊惑的猎物慢慢地向猎人走去。
她最终还是被他诱捕了。
“付荣,你不要后悔。”
听见钟月赌气似的可爱口吻,付荣忍不住把她抱得更紧了,说道。
“我不会后悔是,死都不会后悔。”
紧接着,两个重物落下,人们惊声尖叫。
93.他们一同走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