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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北海浮银
  有三两只海狗浮游在水面上,甲板上的艄手瞧见了便从水舱里捞出一些小个头的杂鱼喂给它们。
  其中一只海狗没有去追逐落入水中的食物,而是绕着船舱底部跑到了船的另一面,而这艘船上的大多数人都聚集在这个方向。
  “有人回来了。”
  像只猴子一样攀坐在绳梯上的奉生向上通报消息,继而又灵巧地向下攀爬,稳稳地落在一块单孔浮板上。
  吊在绳尺上的八条蚕丝索其中一根开始回撤,圆形的索盘发出低微清澈的哨鸣声,但是设在两艘鸬鹚艇之间的绞车并无动作。
  “叮当”一声脆响,拴在蚕丝索末端的银环撞在了索盘的外壳上,一个身形健硕的人影跃上浮板,灰蓝色的袍衫瞬间裹住那紧致鱼皮水衣下的躯体。
  “有好消息,”余涂薅下头上紧箍的分水帽,“东西是在这水底下不假,但还要更深一些。”
  “啊!就说嘛,消息来源怎么会有假。”奉生靠近浮板上的单孔,又再次看了看头顶的绞车和其他七根蚕丝索。
  绞车上的铁索率先绷紧,紧接着就听到一阵玉石撞击的声音,浮板上的人全都向着单孔围拢过来,硕大的竹制器带着其余人返回水面。
  这帮“水蜘蛛”有男有女,最是擅长水下寻物,但要想搜遍整片北海也是费了他(她)们不少功夫。
  竹制器被收回到其中一艘鸬鹚艇上,浮板上的人左右分散在绳梯上,浮板推至船尾,悬在绞车上的另外一条铁索开始运作。
  鸬鹚艇受力略有倾斜但对船体并不足以构成威胁,“咯噔咯噔”的齿轮声开始吃力却也没到艄手上前运作的时候。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一张漆黑的金刚网被扯出水面,并继续向上升起直到抵住绞车架。
  “陶执事,”鸬鹚艇的船栏边长出一颗圆滚滚的脑袋来,“余涂、奉生他们俩准备要下船了。”
  陶伊抓住就近的一架绳梯,又看了一眼正在收起的金刚网,身形相当漂亮地爬下船身落在正准备收起的单孔浮板上。
  “陶执事!”余涂刚在落桨船上站稳,看见陶伊过来便又利索地回到单孔浮板上。
  “东西都收拾好了?”
  “收拾好了。”
  “我也不知道谁的人会先出现,不过优士叮嘱过我了,别和方武九硬碰硬,尽量避开冀州来的人,至于其他的嘛……”
  “其他的我倒是不怕了,说的好听是一方台吉,说的不好听他(她)们是在以下犯上。”
  “嗯……总之这是一笔糊涂账,你和奉生只管盯住了这里,发生的事情都详细记录下来用不死鸟送到她那儿去。”
  “当然……陶执事,咱们似乎有些日子没见过优士了?那小子还在跟着她吗?”
  “肯定还在跟着,你要是不放心,就亲自把录书给优士送过去,反正之后正有几天清闲日子。”
  “那就这么说定啦,我和奉生那小子就先不急着回鸬鹚艇了。”
  余涂生怕陶伊反悔似的赶忙跳上落桨船,一脚把船蹬出去老远,一直没露面的奉生钻出棚屋,望着鸬鹚艇忍不住哀嚎起来。
  “啊!我的贝壳刀忘在大船上面了!!快把船划回去!!”
  “啧,我觉得你游回去更快。”
  “我才不要把头发弄的湿漉漉的!陶执事!我的贝壳刀啊!!”
  挂在绳梯上的陶伊哭笑不得地冲落桨船上的奉生喊道,“放心吧!我会替你保管好的!”
  两艘外观上完全一模一样的鸬鹚艇将沿着水路到达目的地,与此同时还有另外四艘相同的鸬鹚艇正在路上等着它们,以此来藏起真正装载着货物的鸬鹚艇。
  奉生看着大船越开越远,伸出拳头轻捶了一下船上的棚屋,“哎!没了我的贝壳刀,我可没兴趣跟别人打架了,你自己悠着点儿。”
  “你不能总是离了你的贝壳刀就什么也不想干了,看看船舱里,我拿了两把宽背刀,你选一个?”
  “是你不懂,真正懂我的只有我那把贝壳刀,其它的……它们都没有灵魂。”
  “哈,你可别把它们当成好朋友,它们生来唯一的用处就是杀人。”
  “总之我不准备跟什么人动手,直到拿回我的贝壳刀。”
  余涂很是无奈地摇头,尽量把落桨船停靠到一片毫不起眼的岩石缝隙里去,他们并不打算以渔人的身份做掩护,而是要躲到高处的丛林里去。
  一张与岩石同色的帆布遮盖住了落桨船,船上的人早已没有了踪迹,船下的水纹逐渐归于平静,掩盖了这艘船的最后踪迹。
  大脑袋的杜父鱼从藏身地游出来,奋力向着绵亘蜿蜒的人工航道游去,不知道它是准备去探险,还是单纯好奇这条巨大的航道究竟有没有尽头。
  它不解人类和所有鱼类一样,都会完成似乎依靠我们的力量而无法完成的宏伟工程,比如这条名为潮汐树尺的宽阔航道。
  这个倡议自第十一位先臸时期开始,每位后臸修建一部分,再修建一部分,直到它们汇集连同北海在内的数不清的江河湖泊最终进入沙漠腹地。
  航道的起点定在牧羊地,所以此地的码头又叫牧羊地码头,货船、客船,外海商船,巡游卫舰,这里的繁华相当盛大。
  船只到达码头后要停靠水道,有两人一班的水卫上船对照船只录事文书,此文书需要自备两份,码头扣留一份船家自留一份,并加盖码头水印。
  文书中通常记载船家姓名,艄手情况,船只是客船还是货船,以及这艘船的户籍地是哪城哪县哪地。
  每年冰封航道前将文书发还船只户籍地收缴行航税,而地方衙署会对照发还文书与船户手中文书水印是否一致而计算行航税。
  因为加盖水印时每一下的纹路方向都不尽相同,只有发还文书上的一半水印和船户自留文书上的一半水印对照上才可计算为一份行船税。
  不过以上属于客船文书的纳税之法,而货船统一由船家自行缴纳行航税,地方衙署不许另行征收。
  码头的水卫们忙不迭地在各种大小停船上走来走去,“当当当”地敲下水印催促船只尽快离开码头水道。
  “优士您醒了,”班布尔帮着把翻窗打开,“还有两三刻钟才到北海,这会儿刚离开牧羊地码头的水道。”
  “有消息传回来吗?”花间取下架在鼻梁上的眼环,手中摆弄着一把单根筷子大小的筒夹。
  “还是没有……可是优士,乌尼德一定不会背叛您的……”
  “啊,这我知道,我只是不知道第五关那位小哥把这么点儿消息卖给了几个人,我不喜欢去跟别人抢东西。”
  “乌尼德养的狼狗会撕碎那家伙。”
  “哼,目前还不需要,方武九不倒台就最好先不要去动他的人,毕竟他老人家还是答禄花赤。”
  “明白了。”
  花间轻轻叹气,把手边的琐碎零件都收拢进木匣子里,那本该是一只顶好看的雨燕,被他拆解后竟是没办法重新组装起来了。
  他把解脱履挂在脚上,走到分园桌前去观察桌案上的牵星板罗盘,上面那些小小的指针都是他亲手做的。
  门前有脚步走动的声音,花间径直走过去把门打开,一名艄手正犹豫着是否要敲门禀报。
  “什么事?”
  “优士,有人在轻沙流转河发现了一艘有第四关尾标的无人空船,有可能是乌尼德教严的船。”
  “什么人发现的?”
  “阿加塔商队,他们的头扈是巴维尔家的哈纳。”
  “船现在在哪里?”
  “他们的头扈给拖在了商队后面,刚刚已经转交过来,我们上船搜查了一番,艄手们的衣服杂物都还在,有些人的工钱还藏在枕头里。”
  花间低下头想了想,看着航道中的水流笑了起来,“所有买到消息的人里有一个最聪明的,我摆了别人一道,他(她)就摆了我一道。”
  船栏轻轻抵住花间的后背,他仰起头视线越过雀室的垂檐欣赏着悠悠远去的绵白云朵。
  “我记得这船上有一只撑篙竹筏,连同庐首里的那几个人一块儿丢到水里去,随便他们想去哪儿,反正呀是跟我没关系了。”
  “那咱们去哪儿?”
  “接着朝前走呀。嗯?最近不是要海巡吗?去狼驽关,我这大船都开出来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就开回去。”
  “时下这就去办。”
  艄手给到前廊来的班布尔让开路便下楼去了,他是艄手那一班里的执事,要把改道另行的事告诉舵手,再去放走住在庐首的人。
  “有话就说,”花间撇了一眼把脸憋的通红的班布尔,“你个直肠子怎么也学会扭扭捏捏了?”
  “不是,优士,”班布尔不大自在地抓挠着脖颈,“我就是想问问乌尼德那傻子没事儿吧?”
  “嗤,跟你比他可不是个傻子,放心吧,聪明人手上绝不染血,他顶多是跟船上的艄手一起都被人‘看管’起来了。”
  “呃……那是不是得去救他们?我是说,抓他的人未必有优士你这么好心……”
  “去问刚才的艄手执事,他兴许是要留几个人到那艘船上等着接应,你可以去那里一起等。”
  “那那倒也不用,我还是要跟着您,要不乌尼德那家伙回来以后准会把我打趴下的。”
  “哈,显聪明了一回,那就一块儿去看海巡吧,听说这回可是热闹的不得了。”
  班布尔点点头,老老实实抱着刀守在旁边,硕大的身躯几乎完全堵住了回廊,把来来往往的风也全都给挡下了。
  吹不到风的花间很是不爽地冲那堵“墙”翻了个白眼,他又去看摆在雀室内软榻上的木匣子,该去哪儿找人帮他把雨燕修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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