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叫鱼巫。”
　　那个地址和苏遇同一个小区同一幢楼同一个单元，是上下楼层。
　　看起来儒雅斯文的男人把门完全打开，“我认识你们，请进来说话。”
　　“你不惊讶我来找你？”鱼巫带着苏遇进门，这个男人的屋子里收拾的很温馨，客厅的桌子上还放着一束盛开的满天星。
　　“看到新闻了，我就猜到你会来找我，喝什么？”
　　“白开水就好。”鱼巫坐下来，抱起沙发上银灰色的长毛抱枕，这里的布置让她感觉很舒服。
　　“孙磬他们叫我老二，你可以叫我二哥或者老二。”老二倒了两杯白开水端过来，分别放在苏遇和鱼巫面前。
　　“孙磬去世后发射橡胶球的装置是你做的吗？”既然他就住在楼下，最大的嫌疑当然是他。
　　老二很温和地笑，“是我做的，没有什么实质的伤害性，只是用来捉弄人的。”
　　“先从哪儿说起？”鱼巫问苏遇，苏遇愣了一下，大脑还没跟上鱼巫的思路。
　　“从沈詹吧，”老二开口说道，“一切是从一场误会开始的，那是去年过年的时候，表现良好的犯人被允许给亲人打一个电话。
　　沈詹也有打电话的机会，他不知道打给谁，就胡乱拨了一个号码，然后打给了我……”
　　“……”老二没有急着跟电话那头的人说话，他这个号码买回来以后只跟一些特殊的人通过电话，孙磬他们都不知道这个号码。
　　电话那头的人也没有说话，风声在话筒两端来回跑着。
　　“咳。”老二嗓子发痒，没忍住咳嗽了一声。
　　“哥，我想吃饺子，”沈詹的声音平静而缓慢地传出来，“这里今天没有包饺子，厨房的炉子坏了，暖气也关停了。”
　　老二哑着嗓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呼吸声，轻轻叹了一口气，“哎，我今天也没吃饺子，我不会做，街上的门店都关门了。”
　　“哥，”电话里的沈詹声音软糯地喊着，“我听到外面在放烟花，好看吗？”
　　老二把窗帘拉开一条缝，“好看，颜色也多，样式也比以前复杂，你……在哪儿？”
　　“451号，通话时间结束，准备回去了。”狱警用橡胶棍把铁门敲的咣咣响。
　　“哥，我挂电话了。”
　　“想吃什么馅儿的饺子？”
　　沈詹愣了一下，“……韭菜鸡蛋的。”
　　正月十五，重型监狱里有联欢会，是人道主义组织自发过来表演的，时间是两个小时，他们还给每个犯人带来了新年礼物。
　　沈詹站在操场的最角落的地方，连灯光都几乎照不见他。
　　老二一来就注意到角落里的沈詹了，那个孩子在这些人里显的太弱小无助。
　　“韭菜鸡蛋的饺子，”老二打开保温饭盒，“还是热的。”
　　“……哥？”沈詹有些迟疑地喊了一声。
　　把筷子塞到沈詹手里，揉了揉他那脏兮兮的头发，“吃吧。”
　　有犯人注意到沈詹在吃小灶，坏笑着走过来，“哟，饺子啊，过年的时候咱们都没吃上，这义演的人煮的又是汤圆儿，把你那饺子分给我们尝尝。”
　　沈詹连忙把饭盒递出去，都已经到嘴边的那个饺子也没有吃下去。
　　老二挡住沈詹，“早知道你们没吃饺子，就买饺子过来了，海哥，这些人想吃饺子，汤圆儿就别下锅了。”
　　老二喊的是这次活动的主办人，他咬着大雪茄嚷嚷，“都他娘这会儿了哪儿买饺子，下回再说吧，汤圆儿都下锅了。”
　　海哥有点儿背景，这座监狱里的十分之三的犯人都是海哥的老熟人，老二又抱住沈詹的肩膀，“跟哥去见见海哥，他那人特好结交朋友。”
　　沈詹安安稳稳地把那一饭盒的饺子都吃了，看在老二的面子上，给犯人们的礼物让沈詹先挑，带来的几根烟花棒都让沈詹点了玩儿了。
　　后来立春，老二有事儿请海哥帮忙，坐在一块儿唠嗑，海哥不知怎么地说起了沈詹，“你小子怎么没去看看那孩子去？”
　　“？”老二不明就里，什么孩子？
　　海哥嚼着槟榔，“就搁监狱里那小屁孩儿？忘了？”
　　“哦，”老二依稀还有点儿印象，“最近忙，他怎么了？”
　　海哥吐出槟榔核，“病了，听老尾巴说过完年就开始咳嗽，有时候还吐血，怕是肺结核，监狱医生给他看过，身上零部件都不好了，医生也不敢用药，就开了点儿止疼片扛着，我以为那孩子是……”
　　海哥还没说完老二就急匆匆告辞了，人在监狱里他摸不着也看不着，更别说想办法给看病拿药，可是只要老二想帮，还是有路子的。
　　“你想帮他的话就帮吧，”孙磬看着那个怯生怯气的孩子，“我那儿有地方，可以让他跟我一块儿住，先别告诉安年和莫柏了，我先跟他俩念叨念叨。”
　　“我想跟着我哥。”沈詹小声嘟囔着。
　　孙磬笑着抱住沈詹的小肩膀，“你这哥叫的还挺顺耳，他跟我是兄弟，他是你哥，我也是你哥，你这位哥整天忙的脚不沾地，没事儿，就跟着我，我有时间陪着你。”
　　老二从钱包里抽出一沓钱给沈詹，“想买什么让你孙哥带你去，我有时间就来看你。”
　　在教堂的地下室，沈詹一整晚都在吐血，脸色白的像白纸，连呼吸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安年找来了老二，“总让他这么生扛着不是办法，给他个痛快吧。”
　　老二抓着沈詹的肩膀让他站起来，“还能撑下去吗？”
　　沈詹整个人都在打晃，“哥，我吃过好吃的了，也玩儿过好玩儿的了，我不想扛着了，”他指指心脏，“这里面真的很难受啊哥。”
　　莫柏抓过沈詹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没事儿，别怕，以后就不疼了。”
　　沈詹点点头，在莫柏怀里慢慢闭上眼睛，莫柏把刀从沈詹后背抽出来，他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再为小屁孩儿做最后一件事吧！”
　　苏遇听故事听得口渴，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鱼巫和老二同时瞄了他一眼。
　　“你为什么没有动手？”鱼巫这话是问给苏遇听的。
　　“我没动手杀过人，我当初只是有些事需要有人帮忙才不得不加入，所以后来出事的时候我就趁乱逃跑了，我并不喜欢那些人的行事手段。”老二没有撒谎，做事是需要靠山的，尤其是如果你想要搬倒另外一座山。
　　苏遇打了个哈欠，鱼巫拉着他站起来，“困了？那就先回去吧，明天再说。”
　　“哈欠，不是，我……没有……困。”苏遇倒头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起来。
　　老二把苏遇喝过的水杯拿走倒掉，“你通过谁找到我的？”
　　“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