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行的两名宫女都是十二、三岁的小丫头,且一看就是刚入宫不久,还未曾受到污染的小百合。
当她们一左一右将白玉仙扶下马车时,那两张稚嫩清秀的小脸,红得都快滋出血来了。
王公公则毫无波澜,一幅见怪不怪的模样,躬身伫立在侧,含笑不语。
待我与白玉仙都下了马车,王公公上前一步,对白玉仙作揖道:“夜已深,老奴不便陪郡主入殿,就只能送到这了。”
白玉仙颔首微笑:“有劳公公了,还请早些回去歇息吧。”
王公公点点头,忽又暗瞥我一眼,小声向白玉仙道:“郡主,七公主殿下毕竟是圣上最宠爱的公主,且一直恪守宫规,所以……”
他并未尽言,白玉仙又怎会不知,含笑道:“公公放心,仙儿自有分寸。”
王公公这才落下心,又深施一礼,退步离去。可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一股强大而炽热的灵压随之迸射而出,如滚滚热浪般向我袭来,压得我气血翻腾,差点吐出口血来。
我心中一凛,暗忖:万没想到这王公公不过是个太监,居然也有金丹期修为。他这一手,莫非是在警告我,不要做的太过火了?
宫苑深深,藏龙卧虎,每个人都不容小觑。看来这高墙之内,也没有我想象那般安逸祥和。
两名小宫女执荷花灯在前引路,我与白玉仙跟随其后。
穿过一道拱门,步入一方庭院。
曲径通幽,卵石砌成的小道旁尽是裁剪精致的盆景花卉。月光铺洒,疏影横斜。一弯浅水横亘庭院,波粼水面泛出点点银白。
小道尽头,是一座雕栏玉砌的宏伟宫殿,红墙金瓦,飞檐斗拱,尽显富丽堂皇。
我想,即便是在极致奢华的宫闱内,能住这般华丽的寝宫,也并非所有人都有此殊荣。看来这七公主白玉若,还真是深得白民皇帝的宠爱。
步入宫殿明间,满眼尽是绚丽的色彩,雕梁画栋,美不胜收。一张鎏金座榻摆在中堂,两旁罗列着四把古朴圈椅。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上绣金色云雷图纹,洁净秀美,让人不忍踏足。
两名宫女落下花灯,其中一名对白玉仙屈膝一礼,怯生生道:“郡主请稍后,容奴婢进去通禀一声。”
白玉仙也没回话,只是淡漠地点点头。那宫女领命,这才快步转入东阁。
不多时,一袭华美宫装的白玉若翩然而至,云髻金钗,耳坠翠珠,尽显雍容华贵之态。
我不由心神一荡,暗暗咽了一口涎水。
乖乖,这还是平日里那素雅的白玉若吗?光彩夺目,艳若桃李,且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仪,让人不敢直视。
白玉仙见她出来,即刻上前行一正式的膝礼,恭敬道:“仙儿拜见七公主殿下。”
我不懂皇室礼仪,呆愣愣地站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白玉若也没理我,浅浅一笑,对白玉仙道:“玉仙郡主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继而冷视两名小宫女,吩咐道:“凤玲,墨玉,这里用不着你们了,下去吧!——对了,这几日我与郡主会在殿中闭关修行,你们莫要来打扰,听明白了吗!”
“是,公主。”
二女领命,怯生生地退了出去。还懂事的一左一右,将雕花殿门给阖上了。
待整个明间就剩下我们三人,白玉若一下子泄了气,恢复了往日的神态。
“装得我好累呀。”她执起白玉仙的柔荑,抱怨道。
白玉仙努努嘴:“那俩小丫头我怎从未见过,新来的?”
白玉若无奈道:“应辰婚礼这么大的事儿,我却抱病不去,父皇怎能不起疑。这不,派了两个小丫头来盯着我,烦死了!”
白玉仙道:“谁让陛下最宠爱你呢。喔,对了,你猜我进宫时遇见谁了?”
白玉若一掩口:“莫不会是王公公吧?”
白玉仙哼道:“除了他,还能有谁!”
白玉若道:“那你如何带师弟进来的呀?”说着看了我一眼,报以温柔的微笑。
白玉仙道:“还能怎样,不就是……”稍稍凑上前,附耳轻语几句。
白玉若俏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嗔道:“怎又是这一招,你就不会想点别的借口吗?”
又……?
我眯了眯眼,不知为何,心里感觉怪怪的。本能地向后挪了几步,离远一些,知趣的侧过头,移开目光,摆出无心窥听的模样。
但神念却不受控制的放了出去,怎么收也收不回来。
真是该死。
我如此动作,白玉仙自然能觉察,暗暗拉了拉白玉若的衣袖,似乎在责怪其不该说漏嘴。
白玉若自知失言,露出歉意的微笑,继而转向我道:“王师弟,你别误会,上次仙儿只是带了个朋友来,没什么的。”
真奇怪,白玉仙带什么人来,做什么事情,这与我半毛钱关系没有!为何要多此一举,向我解释呢?
我装作没听见:“啊?什么?”
白玉若当真了,想重复一遍,但还未开口,白玉仙却截口道:“我与姐姐谈话,你站在这里做什么!碍眼!给我出去等着!”
也是,他们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站在这丢人现眼作甚?
“遵命!”
无怒无怨,我淡淡一笑,坦然走了出去。
关上殿门后,神念随即被隔断。看来这皇宫还真非同寻常,一块砖、一片瓦,都设有避灵禁制,搞得像藏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似得。
今夜无风,却略感微凉。
一个人傻坐在殿外台阶上,满眼尽是凌乱的花木剪影。
殿檐下悬着一盏宫灯,孱弱的灯火如水般溢流而出,与月光交融后,竟显得可有可无了。
我不禁暗笑: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真是不自量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黑影窜入庭院内,穿梭辗转几次,便出现在了我面前。
我忙站起身,深施一礼:“见过寻潋师兄!”
寻潋有些错愕:“王兄,你一个人傻坐在外面干嘛,怎不进去呢?”
我笑道:“师姐她们有要事商议,我不便旁听,所以就出来透透气。”
寻潋不屑道:“她们能谈什么要事,肯定就是些女儿家的闲言碎语罢了。——得,反正守卫交班的时辰尚早,也别理她们!”
来到我身旁,拍了拍我的肩膀:“王兄,坐,我们哥俩好好聊聊!”
他倒是一点也没架子。
我俩坐在台阶上,寻潋迫不及待道:“王兄,你上次教我的方法真奏效,玉烟这几日果然心情好转许多,还愿意与我一起喝茶了!”
我心里不是滋味,表面却神态自若,笑道:“这样啊,那真是恭喜师兄了!”
寻潋摆摆手:“诶,恭喜尚早,现在只是跨出了第一步,之后的路还长着呢!”
忽地放低声音,问我道:“王兄呀,是这样的。这几日我旁敲侧击,试着问玉烟那负心人是谁。但她就是不愿意说。你想想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让我探出个究竟来?”
——有啊,问我,我全知道!
我干咳一声,正色道:“师兄,这点我不得不说你一句。凡事最忌讳的就是揭人伤疤,你总是不解风情的在玉烟师姐面前提起那人,非但不会受她青睐,反而会惹她讨厌!”
寻潋顿时就慌了:“天啊,我怎如此糊涂!那……那该如何是好?”
我道:“莫再提,莫再问,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寻潋道:“不行,我非要找到那王八蛋,替玉烟出这口气!”
见他愤愤然的样子,我吓了一跳,忙道:“师兄,仇恨解决不了问题。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杀了那王……咳咳,那人,若玉烟师姐对他仍有情意,你这么一做,岂非让师姐记恨你一辈子?”
寻潋道:“我知道,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一想起那小子,我就像吞了粪一样难受!”
我喃喃道:“吞粪没关系,别嚼就行。”
“嗯?”
寻潋转过头,茫然地看着我。
我忙摆手:“不是,我的意思是,师兄你当务之急,是先俘获佳人芳心。至于那小子嘛,其实都是无关紧要的,对吧?”
寻潋喟然长叹:“道理我都懂,但我就是心里不舒服。王兄啊,我也不瞒你,长这么大,我连女孩子的嘴都没亲过。所以,一想起玉烟可能与那王八蛋……”
“没有!”
我忍不住叫出了声,一时间又觉着情况不妙,忙转口道:“师兄,是这样的。为了你的事,我曾托门中一位消息灵通的好友,去了解了一下情况。虽然并未知晓那人究竟是谁,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与玉烟师姐什么都没发生。所以,玉烟师姐仍是清白之身,你大可放心。”
“真的?!”
寻潋一激动,竟握住了我的手:“此话当真?”
我想了想,苦笑道:“千真万确!”
第二百六十七章 夜微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