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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祭典之夜
  千蒹,她真是我的千蒹吗?
  ——我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高挽的秀发,精致的脸庞,一袭白衣飘飘,如梦似花,美得让人心醉。
  更不可思议的,是她左脸颊上的红色胎记已悄然消失,不留一丝一点的痕迹,如今肤色白皙粉嫩,光洁的如同是一块无瑕美玉。
  封天成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惊叫道:“千蒹,这是千蒹?——天啊!太美了!”
  喇里汗也惊讶出口:“我勒个去,原来小丑八怪这般貌美!难道……难道她那块胎记是假的,故意扮丑,来诓骗我们?!”
  赵奇信以为真,更是口不择言:“丫的,失算了,居然便宜了王二这厮!气死我也!”
  我笑而不语,心道:嘁,什么叫便宜了我,是你们自己不懂得欣赏!——千蒹的美貌是一块璞玉,内敛其中,需要剥去朴实的外衣,方能展露出芳华。尔等肉眼凡胎,又岂能看破玄妙?!
  笑话!
  千蒹在雪谷时,就是万众瞩目的焦点。虽然并非以美貌俘获人心,但其温婉谦和,才华横溢,更在广积善缘之下,成了许多外门弟子心目中的偶像。
  如今修为进阶,又蜕变得如此绰约,怎叫人不为之癫狂呢。
  随着她一步步走来,一些外门弟子再也按耐不住,竟轻声呼喊起她的名字。
  一人如此倒也作罢,成百上千人的细语汇聚成江河,势不可挡。
  一时间,如春雷滚滚,几欲蓬勃而出。引得那位元婴长老一脸茫然,暗中向其下的清虚真人询问起原由。
  清虚真人毕竟是千蒹名义上的师父,徒儿受人喜爱,师父脸上也有光彩。因此他也不恼,含笑向顶头上司解释了几句。
  那元婴长老这才心中了然,惊疑地看了一眼千蒹,又扫了眼成千上万的众弟子,本想说些什么压言,奈何万众一心,群情激昂,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首席长老都已默许,弟子们更是肆无忌惮。凌乱的欢呼渐渐统一,形成有节奏的声潮。潮起潮落,千蒹的名字都如雷音般响彻雪谷。
  如此盛况,千蒹又岂能不被感染,内心激动万分,脚步却愈发坚定沉稳。她已不再是那个怯弱、又不敢见人的小女孩。
  自信,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千蒹途经我们面前时,封天成举拳高呼:“千蒹,我们在这里!”
  他本粗犷,声音更如铜钟,即使在山呼海啸间,也显得尤为清晰。
  但千蒹似乎并未察觉,仍沉着冷静地一步步向前走,直至背影远去,登上了那高高的法台。
  祭礼开始,欢呼声戛然而止,雪谷中顿时阒寂无声,每个人都屏息凝神,默默欣赏着她优雅的风姿。
  礼毕,千蒹飘然而下,步至清虚真人面前,恭敬地行了一个正式的揖礼。
  清虚真人舒展笑颜,眉宇间竟是无限慈爱,随即微微颔首,以示认可。
  千蒹松了一口气,再次行礼,拜谢师恩后,这才静静地站到了清虚真人身后。
  我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期待着情理之中的暗送秋波。但不知为何,她始终低眉垂首,毫无回应的征兆。
  我心中莫名浮起一丝不安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个伟岸的身影侧步挪移,悄然倚到了千蒹身旁,偷偷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千蒹的柔荑。
  千蒹身形一怔,顿时惊觉,扭头看去,正对着一张英俊的笑颜。四目相对,她眉心微蹙,轻轻摇了摇头,手上也稍稍用力,似乎想要挣脱开去。
  但来者并未让她得逞,笑颜依旧,朗目中更是射出无限柔情。倏尔微微欠身,在千蒹耳畔细语几句。
  千蒹忽被俘获,放弃抵抗,檀口启阖,似是在嗔怨责怪,但身侧小手却选择顺从,竟与那人十指紧扣起来。
  他是谁,为何执起千蒹小手,而千蒹又为何如此乖顺?
  一时间,我思绪紊乱,整个人如同天崩地陷般,坠落深谷。
  身旁人影渐渐淡去,无尽的黑暗笼罩而下。
  一道白光划破幽空,我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悠远的影子。
  再次凝望那人,我不由恍然:
  原来一切皆有定数,那人便是曾经在藏书阁中,与千蒹相谈甚欢的英俊男子。
  难道从那时起,结局就已注定了吗?
  ——或许,更早。
  我不忍再看,目光偏移,忽地对上了珊珊。
  珊珊一阵惊慌,似要躲避,又于心不忍,直直地望着我,眸中竟是同情与歉意。
  种种迹象,层层堆叠,是非曲直早已不言而喻。孰是孰非,又何必明言呢?
  一只大手按在我的肩头,随即传来喇里汗的话音:“王兄,走吧,我们和她已经不同了。”
  喇里汗是个心细之人,千蒹的种种举动,又怎能逃过他的眼睛。
  我拍了拍肩头的手,转身报以微笑:“本就没什么相同,也没什么不同。无妨,这样也好。——走吧,我请大伙喝酒去!”
  封天成没头没脑,仍兴致斐然:“怎么就走了,不是还没结束吗?”
  喇里汗瞪他一眼,懒得与他解释。赵奇靠到他身侧,附耳轻语几声。
  封天成一阵错愕,转头又望向千蒹。
  他是个性情中人,顿时暴跳如雷,怒道:“外人不知实情,我们哥几个可是明镜似得。不行,定要找她去理论,怎可如此薄情寡义!”
  喇里汗紧走一步,扬手就是一巴掌,喝道:“闹够了没有!她是筑基期前辈,是内门弟子,我们是什么东西,找她去理论?找死吗?!”
  封天成捂着红肿的脸颊,委屈的就像个大孩子。
  我看不下去,勉强挤出笑容:“诶,哥几个这是做什么?我可是一向把千蒹当成妹子看待的,如今妹子得偿所愿,我们几个做兄长的,应该为她高兴才是!这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来来来,一切照旧,今晚我做东,请兄弟们喝个痛快!”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挤出人群的,也不知道怎么回的草屋,整个人就像一具丧魂落魄的尸体,唯有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我不愿低头,起码在人前是这样。
  当夜,我破天荒的邀请他们来我的草屋做客。
  这个只属于我和她的地方,布满了我们的回忆,我希望他们能的到来,能帮我带走一些。哪怕只有一点也好!
  平日里与他们喝酒,我都是浅尝辄止,静静地看着他们推杯换盏,肆意欢闹。
  他们常常会来劝酒,但我总是婉言谢绝,惹得他们不快。
  而今日里,我却想灌醉自己。一坛坛的佳酿倒入喉咙,一点滋味也没有。见我如喝水般大口猛灌,他们反倒是阻拦了起来,真是奇怪的很。
  我不知道喇里汗出于什么目的,居然找了两位女修来作伴。看她们青青涩涩的模样,想必是刚来雪谷不久的新弟子吧。
  我念起了她曾经的样子,发现还真挺像的。只是光阴流转,人总会改变,谁也阻止不了。
  我这人运气一向不是很好,想要做什么,最后都做不成。可我没想到的是,就连喝酒也是如此。
  越想把自己灌醉,就越是醉不了。哪怕早已耳目昏沉,但心里却反而更加明朗。
  她的音容笑貌不断在眼前穿梭,一幅一幅,清晰得可怕。
  月上中天,众人散去,徒留满屋狼藉,和颓然瘫坐在地上的自己。
  凝望着桌上渐渐熄去的烛火,我脑海中一片空白,唯有离别之际,她那一抹回眸的笑靥,深深定格在了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烛火最后一次跃动是什么时候,我已经记不清了。那一缕青烟又是如何消散的呢?想必应该十分留恋吧。
  黑暗将我紧紧包裹,如同覆上了一层坚硬的外壳。我多么希望时间能永驻,好让我细细品味这奇妙的滋味。
  或许这就是修士下山游历的意义。
  我想,是时候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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