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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实现诺言
  将妻子推下山崖之后,阿隆收拾好行李,退掉酒店的房间,坐上了回程的班机。
  香格里拉最大的优势不过是它的名字与众不同而已,在飞机上,阿隆这样想,这地方没什么好,要不是为了实现诺言,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来这个地方,既然她这么喜欢,就永远留在这吧。
  新生,终于开始了。
  阿隆像往常一样去上班,在同事面前,他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状,甚至还跟邻座抱怨说,妻子昨晚看电视声音太大,打扰到了自己睡觉。
  临下班前,前台的姑娘告诉阿隆,有他的明信片。
  他从那一叠卡片中抽出自己的,瞬间大惊失色—竟然是妻子的字迹。
  隆,香格里拉的雪很干净,天也很蓝,要是我们能永远生活在这里就好了。
  背后的照片是蓝天下的雪山,近处一个女人的身影,穿的跟妻子死的时候一样,从香格里拉寄来,邮戳是杀死她的第二天。
  阿隆急忙将明信片收进包里,生怕被人看到他异样的表情,转身走进了电梯。这是什么拙劣的恶作剧?
  他想不出有谁能模仿妻子的笔迹,更想不到如何这么快速而轻易地用自己的照片做明信片。难道她没有死?不可能,我明明看到她头部着地摔在悬崖下的大石头上,脑浆混着血流了一地,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这是巧合,是某个字迹相像的朋友也去了香格里拉,一定是这样,—定是的。
  他把明信片扔进垃圾桶,系上围巾,缩了缩胳膊,融入了冬天的夜幕之中。
  一切如常的日子只过了两周,第二封明信片就到了。
  阿隆原本已经把这件事忘了,但当他漫不经心地翻开夹在信件堆里的明信片时,那熟悉的字体又照着他的脑门打了一棍—
  隆,听说谁要是淹没在天使之城,就再也找不到出去的路了。
  日期在一周前,这个邮戳阿隆认得,是泰国曼谷,背后的照片是一尊佛像,一双细长的眼睛像是嘲笑一样地盯着阿隆,疑似妻子的女人跪在它面前。
  她又跑去泰国了吗?
  阿隆想象不出一具尸体如何跑到泰国,捂住脑袋上的窟窿的是左手还是右手?脑浆洒在邻座衣服上了,她有没有跟人说对不起?请人拍照的时候,有没有先把脸上的血擦干净?
  阿隆感到一阵恶心,这个女人,活着的时候给我添堵,死了还不让人安心。于是他跟前台的姑娘们说,以后只要是寄给我的明信片,一概不收。
  到公司门口的时候,已经迟到了三分钟。坐在位子上,没有人在意他的迟到—很好,和往常一样。
  一个下属抱着一叠杂志走过来,“组长,”那人从杂志间抽出一张卡片,“有你的明信片。”
  妻子的明信片。
  隆,金阁寺看起来好没真实感,就像纸糊的一样,不信你看背面。
  日本,京都,时间一周前。
  “谁让你拿过来的?!”阿隆猛地站起来,劈头盖脸地大声质问对方。
  下属惊愕地望着上司,表情就像恐怖片里的主角,定格在初见恶鬼时的那一帧。
  阿隆翻过明信片,金阁寺在远处,如同葬礼上纸糊的祭品,站在镜头前的,是妻子惨白发绿的脸。
  阿隆胡乱地把卡片揉作一团,大声吼道:“这破公司没法待了,你们别在老子眼前晃了行不行?”
  既然已经骂得人尽皆知,自然无人挽留,即便如此,辞职的流程也还是持续了将近两周。
  终于完事了,公司地址跟自己再也没有关系,邮局送去只会查无此人,管你是人是鬼,爱上哪儿上哪儿吧。阿隆仿佛卸下千斤重担,头皮发麻和后背发凉的感觉都减轻了不少,今晚大概不会再梦到推她下山的场景了吧。
  回到小区,他拿出钥匙捅开了门。有东西从门缝里掉了出来,是张明信片。
  明信片。
  阿隆猛然感觉到夜晚的寒意,它就像一条裹满鳞片的蛇,正沿着阿隆的腿缓缓往上爬。
  这次是从夏威夷寄来的。
  隆,到处都是人,海风很暖,但我还是觉得冷。
  阿隆颓然坐倒在墙边,呆看着背后的照片—妻子僵直的身体直挺挺地躺在沙滩上,开裂的伤口腐烂发黑。
  我这辈子都摆脱不了你的纠缠吗?
  卖房子很难,租新房还是挺容易的。
  阿隆决定搬到东城去,他的东西很少,妻子的东西慷慨地卖给楼下的废品站。
  书永远是最费事的,抽屉里零碎的单据、小饰物、小盒子,各种各样的卡片,有用无用都要分辨半天,再分门别类地装进袋子里。
  一直忙到晚上,阿隆还留在旧房里收拾,时不时地就从角落里清理出很久之前遗失的东西:妻子的发卡,他的领带夹,心血来潮买的,用了两次就不见了。
  以及一封压在箱底的明信片。虽然没有纸张发黄,但似乎也有些年头了,下面的内容很简短,是阿隆自己写的。
  琴,希望你跟我一样喜欢远方,不仅是这里,还有更多更远的地方,香格里拉、曼谷、京都、夏威夷,我都会带你去的!
  时间是五年前,邮戳就是这个城市。
  这是他们结束两年的异地恋,妻子下定决心离开故乡的时候,阿隆写给她的,那个时候,他暗自发誓,一定要给她一份远比故乡更安逸更舒适的幸福生活。
  只是后来越来越忙,越来越疲惫,那几个地方,一个也没有去成。再后来,争吵,冷战,厌恶,仇恨,直到动了杀机。
  阿隆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所以,都结束了,你最终还是自己去了这些地方,不管是生是死,应该满足了吧。
  阿隆扫视了一眼房间,关掉灯,准备离开,然后—
  他听到了钥匙捅进门锁的声音。
  缓慢而坚定地拧开。
  月光照在手里的明信片上,照亮背面的照片,那是这座城市的风景,在左下角,还有阿隆写的一句情话:
  但不管多远的地方,都不如我们共同的家。
  门被推开。
  吱—呀—
  小的时候,经常争吵,我的几乎就是在父母的争吵中度过的。我很讨厌这种氛围,甚至为此离家出走过,可惜以我弱小的力量,根本无法阻止家庭争吵这件事情。所以,我和只能以忍耐的方式下去。
  那年,我十岁,弟弟八岁。
  一天,天空电闪雷鸣,暴雨喷涌。这个午后,在别人家的围着父母嬉戏的时候,我和弟弟却躲在墙角,脸上挂着泪水,瑟瑟发抖地看着父在争吵。
  母亲体质一直不错。居住农村,常年劳作,母亲的肌肤泛着一种黑色的油光。在我的印象里,母亲一直是个比较强势的人,则相对显得懦弱。
  但是那一天,也不知道为了什么,父亲吵着吵着竟动手打起了母亲。
  我和弟弟都冲了上去。弟弟抱住父亲的大腿,而我则挡在父亲和母亲中间。由于来的突然,父亲一时没有收住手,一巴掌拍在了我的脸上。
  顿时,我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哇哇大哭起来。
  弟弟也哭,抱着父亲的腿说:“爸,你别打我妈,别打我妈。”
  “滚开。”兴许是天气烦闷,惹得人的心里也有些慌乱,父亲一把甩开弟弟,挥手拉开我,正要打母亲的时候,忽然,母亲很诡异地笑了。
  “嘿嘿,哈哈……”母亲一边笑,一边拍手,像个孩子一样。
  看到母亲奇怪的表现,父亲一下子愣住了。
  “嘿嘿,打架了,继续打呀,我要看打架的。”
  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这个时候的母亲给我的感觉非常陌生,我忍住了哭声,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母亲。
  父亲从小生活在农村,深受一些封建迷信的影响,加上母亲现在的情况,他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站在原地,声音有些强硬地问:“你咋啦?”
  “嘿嘿。”母亲抬起头,眼睛里散发出一种冰凉的光芒。“你们不打了吗?不打的话我就走了。”
  母亲突然站起来,抬脚就跑。在我家的后面就是一个池塘,不算太深,据说以前淹死过人。雨后的天空湛蓝湛蓝的,地上流淌着一条条水沟。母亲不管不顾,哪怕踩在水沟里也茫然不知,只是一个劲地往屋后的池塘冲去。
  旁边散步的看到这种情况,都跑出来想要拉住母亲。可奇怪的是,母亲的力气忽然变得极大,三个中年的男人竟然没人能拉得住她。就这样,两分钟后,在我和弟弟满脸泪水的注目下,母亲纵身跳进了满是雨水的池塘。
  “快,快。”
  赶来的父亲紧随母亲身后跳了下去,一把抓住正往下沉的母亲。这个时候,其他的邻居也赶了上来,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
  母亲在水里一直挣扎,偶尔脑袋露出水面的时候,我还能听到她在喊:“放开我,我要。”
  终于,在四个男人的共同下,母亲被拖到了岸边。兴许是挣扎了这么久,母亲的力气也完全用尽了一样,上岸后,母亲就双目无神,不再挣扎,只是嘴巴一直咧开,在笑。
  几人合力把母亲抬回家,用一根很粗很粗的绳子绑在我的小木床上。回到家以后,母亲又开始了挣扎,只是被绳子绑住,一时之间无法挣脱罢了。
  我和弟弟非常害怕,站在角落里看着母亲一会儿挣扎,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又开始唱歌。
  弟弟紧抓着我的手,小声问;“哥,咱妈咋啦?”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一个年龄较长的邻居喊我:“小顺,快去叫你三奶奶来。”
  “哦。”我答应一声,飞快地跑出家门。
  三奶奶是我们村年龄非常大的一位孤寡老人,以前是我们小学的,后来暴病而亡。三奶奶儿女常年在外,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到家里相聚。由于三的原因,三奶奶在村子里威望很高,哪家娶、殡葬等大事,都会请三奶奶过去。
  我家距离三奶奶家也不是很远,来回十分钟的路程。三奶奶来了以后,就翻着母亲的眼皮观察。
  过了一会儿后,三奶奶叹了口气,说:“去给我拿把菜刀来。”
  父亲应了一声,急忙跑到厨房把菜刀拿来,递给三奶奶。
  那个时候虽然很害怕,但是对这样的场面却也感到好奇,因此我就拉着弟弟凑到三奶奶身后,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只见三奶奶左手掐住母亲的脖子,右手拿着菜刀,厉声喝问:“你是谁?”
  开始的时候母亲只是笑,后来在三奶奶连声的喝问下,母亲笑着答道:“嘿嘿,我叫玲花啊,三姑,你不记得我了吗?”
  说到玲花的时候,我明显感到周围的邻居纷纷后退了一步。我也不知为何,只知我母亲不叫这个名字。
  三奶奶回过头,小声说:“看来是碰到脏东西了。”
  “那咋办?”父亲急忙问道。
  “也不难办。”三奶奶站起来,扫视众人,说道:“去弄点血来,鸡血、鸭血都行,但是必须得是新鲜的。”
  “好,我这就去。”
  父亲去弄鸡血的时候,三奶奶重新以原来的姿势坐下来,厉声喝问:“你从哪里来?”
  “嘿嘿,我从水里来啊?”母亲瞳孔逐渐放大,竟然哭了起来,“家里就我一个人,我好怕啊。”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三奶奶常年不苟言笑,严肃得吓人。
  母亲止住了哭声,说:“我来这里做什么?我想一想啊,哦,对了,刚才我在路边走,看到这家在吵架,我就跑进来看了。”
  其实三奶奶只是年龄比较大,经历的事情多了一些罢了,怎么处理此类事情,她也是从未实践过。
  听到母亲这样说,三奶奶握刀的右手紧了紧,说:“哪里来哪里去,你快回去吧!”
  “不,我不回去。”母亲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这里这么好玩,哈哈,还有这么多人,我才不回去呢。”
  恰好这个时候,父亲弄来了一碗新鲜的鸡血。三奶奶吩咐父亲守在母亲身边,见机行事。
  三奶奶喝骂:“你快走,不走我就砍死你。”
  “不走,就不走。”
  “走不走?”三奶奶飞快地举起手中的菜刀,朝着母亲的面门砍去。于此同时,父亲手里端着的鸡血一下子泼在母亲脸上。只听“啊”的一声惨叫,母亲脸上淌满了鸡血,但是却也昏迷了过去。
  那是怎样的叫声啊,直到如今,我也无法忘记那种声音,就像是来自,比指甲划破玻璃碎片的声音还要刺耳。
  三奶奶站起身来,长出了一口气说:“好了,那东西已经走了,她睡一会儿就好。”
  父亲连声感谢,恭送三奶奶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三奶奶回过头,大有深意地看了父亲一眼,说:“你们两口子以后不要经常吵架了,你们家屋后不干净,难保那东西不会再次趁虚而入。这次好办,以后再来就难处理了。”
  那次以后,母亲大病了一场,后来听从邻居的建议,开始信奉基督教。也奇怪,从那以后,这样的事情就再没发生过。
  当然了,父亲和母亲还是会偶尔吵架,但是无论吵得再厉害,父亲也绝对不会动手打母亲。似乎那次的经历,在父亲的心里也产生了很大的阴影。
  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做不干净的东西。只是有一次无意中听到邻居谈及屋后的那个小池塘,这才知道玲花以前也是我们村的一个女孩子,有一次在池塘边洗衣服,不小心掉到池塘里淹死了。
  据说,如果有人深夜路过那里的话,经常可以听到哗哗的水声,就像一个人在洗衣服一样。
  这个池塘是否真的有鬼,我到现在也无法确定。那不过是穿过小村的一个很小的池塘罢了,夏天的时候,大家也不会顾忌池塘的,依旧会在里面洗澡,洗衣服。
  直到我十三岁那年,屋后池塘同样的地方死了一个人以后,大家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个池塘真的不平静。
  村里老人说,横死的人必须要找到替身才能转世投胎,否则只能永远徘徊在她横死的地方,阴魂不散,得不到解脱。而那个替身原本是母亲,只是没能得逞,后来才换了一个人。
  这个小池塘的传说,直到我后来离开村庄,到外面以后才逐渐淡忘。
  黄州城有个刘,生性,爱财如命。但因他自幼饱读诗书,设馆教学,很有一套传授学业的本领。因此,常有一些富豪人家取他一技之长,请他到家里去做塾师。
  一次,城郊一个姓马的,听说了刘秀才的才学,便派人请他到自己家里,又要来刘秀才文章阅读。见对仗工整,用词潇洒,禁不住连声说好,赞不绝口。当下便留下刘秀才在家长住,调教自己的独生儿子。
  从那以后,马员外对刘秀才更是另眼相看,对那些败坏刘某品行的话,都看作是市井流言,一点也没放在心上。过了不久,邻里有一套新房出售,马员外又买了下来,让刘秀才居住办学。
  刘秀才来到新房,四处看了一遍,见楼舍古朴幽雅,环境宜人,确是一个吟诗作对的好地方,心里非常高兴。当即就叫人去把行李茶具、文房四宝搬过来,布置卧房,整理书斋。一直忙到明月高悬,夜半深更,才收拾完毕。
  刘秀才乘兴又在屋甲屋外看了一遍,很觉适意,倦意顿消。抬头见月色皎洁,便在门前逍遥散步。回想起自己一生时运不佳,几次乡试,都名落孙山,如今幸得员外赏识厚待,又不断资助钱财,虽不能求取功名,但吃穿用度也绰绰有余了。想到这里,他禁不住手舞足蹈,得意洋洋。
  正自感叹,忽见前边树丛里,有一束金光忽隐忽现,很是夺人眼目。刘秀才觉得有些奇怪,定睛细看,仍猜不透那是什么东西,便信步走去,想探个究竟,弄个明白。谁知那道金光像是有灵性一样,刘秀才刚一靠近,又倏热远去,在前面跳跳停停。
  刘秀才更加惊异,紧追不止。一直跟到荒郊处山凹里,那团光亮才停了下来,凝住不动,刘秀才仔细察看,见那团光亮原来竟是从一堆败叶枯枝中发出的,心里不觉好笑,也不管它三七二十一,上前就把那堆浮枝败叶扒开了。低头一看,刘秀才吓了一跳,里面原来藏着一具,因年代久远,木质已开始变黑。
  刘秀才甚觉骇异,背脊发冷,转身就往回跑。跑不多远,又突然站住了。心里想道:世上只有金子才能穿透木质,金光四射。那棺材里莫非装的是金子吗?曾听人讲:有人偷窃作案后,为了藏匿赃物而装扮成出殡的样子,穿着丧服,抬着棺材假装下葬,后来捕役追查跟踪而至,发现棺里并无死人,原来竟是一棺金银。
  刘秀才想起这个,心里暗道:眼前的这个棺材,莫非也是属于这种类型吧!不然那棺材怎么会发光呢?倘若如此,合该我发财了。幸好四周无人,我正可攫而取之。
  刘秀才越想越觉得那里面肯定装着满满一棺金银,不禁欣喜若狂,嘴都笑得合不拢了。忘了害怕,返身奔跑回去,找了一块,丁丁当当,敲去棺木上的铁钉,掀开棺盖,俯身一看,棺材里赫然横卧一尸,面色青紫,腹部膨胀。刘秀才慌忙在棺中寻找,果见尸身下压着一锭,白灿灿的,约有二两多重。
  刘秀才伸手抓了过来,谁知刚刚抓在手上,那突然一跃而起,伸手欲抢。刘秀才赶紧将那锭银子揣入怀中,转身就跑。尸体一见刘秀才拿着银子跑了,一下跳出棺材,跟在后面紧追不舍。
  刘秀才吓得竭力狂奔,尸体追了半天也追不上,气得大声怪叫,见前边一个陡坡,便纵身一跃,跳了下去,挡住刘秀才去路。刘秀才见尸体拦在前面,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心想跑是跑不脱了,便颤声问道:“你,你要干啥?”
  尸体说:“把银子还我,不然,你今天休想过去。”
  刘秀才见他只是索要银子,尚无加害之心,胆子大了些,心想把银子还他算了,但又有些舍不得。暗想:他已经死了,我还怕他什么。我设馆教学,辛辛苦苦一年也挣不到这些钱,倘若还了他,煮熟的鸭子不就飞了?俗话说得好,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到手的钱财又怎能让他抢走呢?
  于是对尸体说:“我说容兄,你死都已经死了,把银子拿去也没啥用处,不如给我吧!”
  尸体说:“给你?哼!我躺在棺材里都在想如何去图谋人家的房屋,如何去霸占人家的田地。又怎么会把守住的钱财给你?”
  刘秀才说:“你把银子拿到去也不能用,不如这样吧,你把银子给我,我烧二两冥钱给你,这样对你我都有些用处。我看你的棺木也烂了,住在阴间的一定也是破败不堪,你可以拿了这些冥钱到阴间买一间好房子住呀。”
  尸体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即使要换,我这些银子也要换一秤阴币,你为啥只给我二两呢?”
  刘秀才心里盘算道:按当前市价,换一秤阴币,这锭银子也就花得精光,自己一点也没有了。这个死鬼真是贪财,一毛不拔,不禁怒道:“你真是个贪财鬼,死了都还守着财帛不肯让利一分一毫。”
  尸体听了,哈哈大笑,说:“我是贪财鬼,你是什么?”
  刘秀才道:“我也是鬼,比你还要贪财。对不起,这锭银子我要定了。”
  说着,趁尸体不注意,一下从他腋下钻了过去,飞身就跑。尸体见刘秀才跑了,紧紧跟在后面追赶,一边追还一边喊:“还我银子,还我银子。”
  刘秀才装没听见,也不答话,一口气跑回屋里,将门闩上。过了一会,见外面没啥动静,以为尸体没能追来,便开窗向外窥视。
  却说尸体追到门外,见刘秀才把门关了,不能进去。于是绕着房屋走了一圈,见前后门窗都紧紧闭着,他正不知怎么办好,忽见刘秀才开了窗户,大喜,纵身一跃,准备飞窗而入。
  刘秀才猛见尸体飞来,吓了一跳,慌忙将窗关上。尸体不曾防备,被窗门一碰,摔了下来,跌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呻吟不止,半晌才爬了起来,气得横眉怒眼,跺脚叫骂。突然长啸一声,大声悲呼,如轰轰雷鸣滚过天空。啸声过后,但见一股劲风劈来,门窗哗然洞开,就好像有人为他打开一样。
  刘秀才见门窗打开,尸体杀气腾腾地奔来,吓得虚汗直淌,全身簌簌发抖。心想那尸体决不会善罢甘休,自己这次是死定了。心里后悔不迭,但此时又无可奈何,要挽救已经来不及了。也是急中生智,刘秀才正不知向何处躲藏,忽见墙上挂着一口长剑,急忙抓在手中,闪身躲在门背后。
  尸体这时闯进屋来,大声吼道:“有本事我俩大战三百回,你胜了银子给我,我的命你拿去!”
  刘秀才也不答话,趁尸体转身之机,一剑砍去,谁知尸体灵异非常,感觉身后有响动,身子一偏,躲过剑锋,举起弯如镰刀的十指,向刘秀才猛抓。
  刘秀才见一剑没能砍中,早吓得六神无主,慌忙后退,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跌在地上。揣在怀中的那锭银子跟着滚了出来,“吮当”一声掉在地上。
  尸体见了银子,急忙收了攻势,俯身去拣。刘秀才见了,心中暗喜,趁尸体弯腰拾银的机会,举起长剑,尽全力向尸体砍去。只听一声怪叫,就再没有声息了。
  刘秀才点燃灯烛,照着一看,见尸体躺在地上,不再动弹,颈背上翻着一大血口。于是喊来街坊,把尸体拖到外面荒坝,又抱来柴草,浇上桐油,把尸体焚化了。
  刘秀才拣起那锭银子,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心里感叹到:“他如果不是贪恋这锭银子,我已死在他的利爪之下了。唉,我因贪财而招尸进屋,尸因贪财而被人烧毁,鬼尚不可贪,何况是人呢!”
  从那以后,刘秀才一心设馆教学,不再贪图富贵。遇有贫家的,也一概免收学费,分文不取。平时也常助人衣被、柴米,不管谁家有难,都竭力相助。
  正德三年,刘某经不住马员外的再三劝说,参加乡试科考,放榜之时,刘某竟意外地举人,而且名列第二,颇受村人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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