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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皮肤惨白
  我在网络上认识了一个网友,他叫阿闻,就读艺术大学。第一次见面时对他的印象非常深刻,因为他很纤瘦且皮肤惨白。他一年四季都穿长袖黑色高领衫以及长裤。他很喜欢画画,尤其是油画。
  曾问他为什么总穿高领,他回答说因为他脖子有伤不想露出来。我们很少聊到对方自身的事情。
  “愿意当我的模特儿吗?”在一次看画展的时候他突然问我。
  “我?不了。”我干笑摇头。
  他的侧面还蛮好看的,五官很挺但黑眼圈很深,眼睛也有点儿红,可能是常熬夜的关系。他的耳前边缘有道长长细细的疤。
  “你觉得人最怕什么?”他眨了一下眼,缓缓移动到下一幅画前。
  “怕什么?怕超越自己能够理解的事物吧。”我跟在他后头,发现不少女孩子往这边看。大热天有人穿着高领黑衣长袖的确很怪。
  “例如?”他继续问道。
  “第四度空间?鬼、恶魔、神?或者巧合的事情、机缘的状况、因果报应。”
  “鬼不可怕吧?”他用充满血丝的双眸深深盯着我,“我在闹鬼的画室画画,却从没碰到过。”
  “闹鬼?”对一个极度喜欢灵异的人来说,这是不能放过的八卦。
  “艺术大学的右侧大楼地下室。”
  我低头眯着眼想,曾经传闻艺术大学闹鬼,说什么有幅画里的人会走出来。
  “要参观吗?”他转头望着我。
  带着异样的好奇心,我跟随着阿闻来到艺术大学。这所大学已有五十年以上的历史,任何一栋建筑物都可以归类为历史文物。
  我跟着他来到大学右侧的大楼门口。
  突然冷了下来。
  我转头看看四周,才下午快两点而已,这样的大热天竟然吹来令人有点儿发寒的凉风。我莫名感到一阵不安。
  “你怕冷吗?”他头也不回地问我。
  “为什么这样问?”我感到不解。
  “因为……下面很冷。”他打开沉重的玻璃大门,突然一股强风吹袭过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跑出来一般,而我整个人竟然因为这意外之风站不住脚,跌坐在地上。
  我尖叫着快速站起来。
  阿闻没有理会我的举动,也没有回头看,只是径自走着。我赶紧跟随在他后方。一下楼梯,四周的空气仿佛瞬间降了好几度,周围灯光昏黄,一闪一闪,怪可怕的。
  我搓搓自己的双臂,加快脚步。
  下了楼梯后来到地下室,那里有个小教室亮着灯,上面的挂牌写着:画室。
  阿闻拿出钥匙打开门。我跟他一踏入画室内,里面那沉重的油画味道便扑面而来,很浓厚,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我一般在这里画画。”阿闻面无表情地看看四周。
  “我能看你的作品吗?”我捏着鼻子询问。
  阿闻没回答我,自顾翻找东西。
  画室内的四周摆放着无数作品,中间堆放着几个石膏像,墙上挂着油画或水彩的优质画作,有一幅很醒目——在教室前方有幅很大的油画挂在上头,上面画着一个女人的脸。她的五官很美,眼睛是闭上的,皮肤白皙透亮,带着粉嫩,而背景是深蓝色的,就像是一个女人躺在水面上。
  我被那幅画深深吸引,很真实,有那么点儿熟悉的感觉。我不禁赞叹画者的厉害,她让我想到蒙娜丽莎的微笑。
  我不禁伸手想摸这幅油画上的女人的脸。
  “就是那张闹鬼的。”阿闻突然说话,但没有抬头。
  我的手停在半空中,刚刚欣赏画作的闲情逸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心底幽幽传来的一股毛毛的感觉。
  “这张画?”我盯着眼前巨大的女人的脸。这幅画的感觉是这么平静,怎么可能闹鬼?
  “不是要看我的画?”阿闻搬出几幅画。
  “哦。”我赶紧离开那幅画,转身来到他身边,尽量不去转头再看那幅画,可没来由地一直很在意。
  阿闻的画有十几张,上面全是女人,有**、有半身、有侧身、有躺着、有坐着,各种姿态姿势都有,惟一相同的是,那些女人全都没有脸。脸部不是一再地涂抹重画,就是空着没画,五官没有一个是完整的。
  “你为什么不画脸?”我疑惑地问。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身后怪怪的。
  “嗯,画不出来。”阿闻右手捏着下巴,左手扶着右手肘,开始沉思。
  “怎么说?”我看着他的侧脸,身后莫名感到不自在。
  “我想要超越那幅闹鬼的画,虽然那张会闹鬼,可是画得很真实,非常不错。我一直想画出那种感觉,可是却没有办法。”阿闻的语气里透露着重重的失望。
  “对啊,那张画真的很不错。”我的脊椎感到凉凉的,“对了,那张画怎么会闹鬼?”
  阿闻抬头看着我:“嗯,据说当初画那幅画的人,是将一个女人的脸皮狠狠地撕扯下来,然后用油彩涂抹在画里头,直接在上面重新画,才画了这张女人的脸,所以非常真实。”
  “真的假的?”我愣住。
  “无论真假,学校既然保存着这张图,就说明没有害处。”阿闻转头看那幅画,“不过我想我一辈子都没办法超越那幅画了。”
  我兴奋地转过头。
  瞬间……
  我可以理解为什么从刚刚到现在我一直感觉我的背后不自在了,原来那是有人在盯着我——那幅画上的女人本来是闭着眼睛的,她现在却睁开眼,一双深红色且极有光泽的双眸直直地盯着我看。
  一股极为诡异的感觉。
  “她……刚……刚刚是……”闭眼的啊!我很想直接说出来,可是嘴巴不听话,我的双脚也开始不听话地发抖。
  “就说这张闹鬼嘛,这幅画本来摆在校长室里头的墙壁上,由于她常常睁眼闭眼,所以就被拿下来了,但因为画得真的太好,所以不忍收起来,就这样摆在画室里头。”阿闻说完后,蹲下来收拾自己的画。
  “我……我该走了。”我的眼睛没办法离开眼前这幅画。那个女人在看着我,一直看着我。
  “很冷吗?”阿闻头也不回地问。
  “我在上面等你!”我什么都不管地赶紧拔腿就跑,爬上楼梯离开地下室回到一楼的地方。
  我打开厚重的玻璃大门,迎接了外头温热的阳光,却随即撞上警卫伯伯。
  “哎哟!小心啊!”警卫吃疼地摸着胸口。
  “对不起!”我赶紧道歉。
  “你从那里出来?”警卫伯伯看着我后方的大楼门口,愣愣地打量我,“这里的大楼废弃很久了,从来没有学生出入,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我是被人带进去的,一个学长带我去参观地下室的画室。”我紧张地说。
  警卫一听,整张脸惨白。他看着我后方,忽然看见沉重的玻璃门前有个黑影慢慢在逼近。
  砰!砰!
  我听见撞玻璃门的声音。
  “异名,帮我打开。”
  啊!阿闻学长还在里头。
  我正要转身帮忙的时候,警卫伯伯大力拉住我的手腕,狠狠地把我带离现场。
  “异名!帮我!帮我!”
  “你放开我啊!警卫伯伯!”我边挣脱边紧张地回头看,竟然看见阿闻拼命地捶打着玻璃门,他的脸上一片血肉模糊。
  我害怕得说不出话来,不再抵抗,任凭警卫伯伯带走了我。
  “死小孩!你看到脏东西了!”警卫伯伯把我带到警卫室,倒了热茶递给我。我用那双冷冰冰的不停颤抖的手缓缓接过来。
  “那里是有个画室,很久以前有个很有才华的学生常在那里画画。他在巅峰时期画了一张女人的脸,得到全国第一名,可是此后他再也画不出超越那张的作品。久而久之就传言那幅画是用真实女人的脸画上去的。”警卫伯伯叹了一口气,然后盯着电脑。
  我愣愣地看着他。
  “但,想也知道,那只是谣言啊!可是那位学生因为受不了谣言的打击,他就在那里,半夜自毁自己的脸,用画刀割下自己的脸皮,忍着痛把自己的脸皮贴在油画里,再度画出超越自己作品的女人的脸,但画完他就死了。”警卫伯伯进入校园的档案,点了一个视窗。
  “看,就是这幅。”
  我将视线缓缓移到电脑上,吓得我手中的杯子掉落。
  那幅画里的就是我今天看到的那女人的脸,还有那双极红的眼睛。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那女人会给我熟悉感了,因为她的模样有阿闻的感觉。
  1.不能碰的海报
  亚良邀请我去他的宿舍做客的时候,我很惊讶。虽然他救了我一命,但我们实际上只见过一面,相处还不到一个小时。不过,我不可能拒绝救命恩人的好意。
  亚良是个大三学生,在一所名声很差的三本大学混文凭,住的宿舍也相当简陋,但他的床铺却简单干净,全然不似一般男生那样脏乱。
  床铺上方的墙上贴着一张马戏团的宣传海报:共用一个身体的双头姐妹,穿着欧洲宫廷服饰,做了个邀请的动作。她们的长发,像真的一样,我忍不住伸出了手……
  亚良突然将一杯水递到我面前:“真是抱歉,这里只有白开水了。”
  我接过水杯,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再次瞥向海报:“这对姐妹是真的吗?真的是双头人?”
  亚良耸耸肩:“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很酷,就买了回来。”
  我正想再问,宿舍门突然被打开,那人进来看也不看我们,冷冰冰地走到靠窗的床铺就开始收拾东西。
  “我人缘太差。”亚良苦笑着。
  “对了,老师叫你去办公室拿资料。”那人突然抬头对亚良说。
  亚良怔了下,随即让我等一会儿,便出了宿舍。
  “以后别和亚良走得太近,他不太正常。还有,别碰这海报,他会发狂。”亚良一走,他的舍友就抬头警告我。
  “为什么?”我奇怪地问道。
  他边收拾边说:“上一个碰了这海报的人,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你叫什么?”
  “赵冬。”他打包好最后一件物品,往我手里塞了张纸条,“我要走了,亚良就是个神经病,不想死得莫明其妙,你就离他远点。”
  目送他走出去,我不甘心地来到海报旁,伸手摸了上去。只要摸—下……只要能确定……
  眼看差一点就能摸到海报,门突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我倏地收回手,惊骇地转头看去。
  亚良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盯着我手的眼神暴戾无比。
  我无措地站在原地,半晌,才勉强扯开嘴角:“你、你回来了?那什么,赵冬他先走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也得走了。”
  “都中午了,吃了午饭再走吧。”亚良走到我身边,道:“这个女人的头发是真的,昨天我剪发的时候正好遇到个美女,因为觉得她发质很好,所以就买了些断发回来,自己处理了下。”
  他看着我,嘴角弯成一个笑的弧度:“这样是不是很有艺术感?”
  我愣愣地点了点头,心底却有个声音叫嚣着——他在说谎!这是我妹妹的头发,这是我失踪了好几天的妹妹的头发!
  说起来,为什么那天他也会出现在我妹妹失踪的地方?想到某种可能性,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2.不停
  最后,我还是和亚良去了附近的饭店,因为他说能提供我妹妹的线索。
  他似乎很高兴,点了好几个菜。
  “你不是去拿资料了吗?”我试图打开话题。
  “今天老师休假。”他的语气平静,眼神中却泄出丝丝挫败,似乎对被骗了这件事很懊恼,“算了,说这个扫兴。你不是要找你妹妹吗?为什么要去那里?她失踪前留下什么线索没?”
  我摇了摇头,妹妹是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走掉的,等我发现时,已经过了一天一夜。
  “我报了警,警察追着线索到了那个仓库,之后线索就断了。”我揣摩着亚良的表情,“警察还在寻找中,我心急如焚,就想再去那个仓库,看有什么被遗漏的线索没,没想到却招惹到地痞,差点儿……”
  亚良同情地点了点头:“幸好那天我也去了那儿,不然那么荒凉的地方,你一个女孩子多危险。”
  “说起来,你为什么会去那儿?”我趁机问道。
  亚良沉默了下,道:“我有个好友曾经死在了那个地方,我那天去,是想吊唁她。”我的心“咯噔”—下,对眼前的人越发怀疑。
  “我妹妹她……长得比较特别,所以很容易就吸引别人的注意。之前也遇到过很多危险,后来她就很少出家门了,只是没想到,这次居然会一个人跑出去。”我缓缓说着,双眼审视着对方的表情,企图从中看出些什么来。..
  可惜他的表情再正常不过,一点儿值得怀疑的地方都没有。勉强吃完这顿饭,我立刻告辞。他没说什么,一直把我送到车站。
  亚良的学校在郊区,我坐着公交车直达市内,立刻按着赵冬给我的纸条上的地址,找到了他。
  “我就知道你会来。”赵冬给我倒了杯水。
  我接过水,对他挑眉道:“你给我这张纸条,不就希望我来?”
  赵冬笑了笑,对我说:“其实那间宿舍原本有6个人,只是后来都怕亚良,所以全部搬了出来。”
  他看向我手里的杯子,说:“我们怕他,不仅仅因为他把一个人打进了医院,而是更早以前,大家一起洗澡的时候,发现他的左侧身体,从脖子直到脚踝,有一条又粗又狰狞的疤痕。当时一个哥们儿好奇,就问他怎么回事。”
  赵冬深深吸了口气,才道:“他说‘我杀人时留下的,因为创口太深,除了整容没办法消除,只能这样了。’当时我们全部倒抽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一想到他平日的怪异举止,就不由离他远了点。直到后来他差点儿把那个人打死,我们终于认识到他的可怕,纷纷搬离宿舍。”
  我将水放在一边,有些纳闷为什么赵冬急于让我离开亚良。’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人暴力地一脚踹开,我和赵冬齐齐转头,正好对上亚良怒火熊熊的双眼!
  “你果然来找他了!”亚良一步步走进来,五官因愤怒显得狰狞无比,“从饭桌上你能叫出他的名字开始,我就怀疑他和你说了什么。”
  现在的亚良,我丝毫不怀疑他会杀了我!
  “我只是找他说说话,真的,什么都没有……”我解释着。
  “你来找他,你竟然来找他!”他大声怒吼,“你不信救了你的我,你却信他……”话还没说完,他突然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我惊惧交加,在亚良的身体后,赵冬喘着粗气,手里的木质凳子还维持着砸人的动作。
  “怎么办?”他无助地看着我,“他,他这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安抚道,“先去找根绳子把他捆起来,然后报警吧,我估计我妹妹的失踪,十之八九就是他造成的。”
  “你妹妹?”赵冬惊异道,随即又有些犹豫,“报警?”
  我对赵冬的反应有些奇怪,不由疑惑地看向他。赵冬像是被蝎子蛰了一下,立刻从箱子里丢给我一根绳子,然后说要去报警就跑了出去,甚至连门都没有关。
  我皱眉去关上门,然后将亚良绑在了床上。
  在等亚良醒来的时候,我越想越觉得赵冬很奇怪,报警打个电话不就行了,何必要亲自跑去?3.纵火
  亚良并没有晕很久,他看了看我,又试着动了下手脚,才幽幽叹了口气道:“你把我绑起来干吗?”
  我有些惊异于亚良的冷静,面上却冷笑道:“你是不是把我妹妹杀了?”
  他不答反问:“你知道你妹妹怎么死的吗?”
  “你什么意思?”我沉声问道。
  “你妹妹,她是自杀的。她死前说,那样的身份,死了才是最好的解脱。哦,对了,你一定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妹妹会去那里——是因为有人告诉她可以带她离开这里,逃得远远的。
  “但是他们只是想把她骗进那个仓库里,当猴子一样戏耍罢了,毕竟你妹妹可是双头人!我本来想报警救她,可惜刚拿出手机就被发现,被捆成粽子一样扔在角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那些人或新奇或猥亵的目光中,绝望自尽。”..
  我刷地站起来,怒视他:“那为什么你没死?他们为何放过了你!”
  亚良嗤笑道:“不过一群孩子罢了,见个死人都要吓掉半条命,哪儿还有勇气杀人?”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火光大盛,浓烟顺着门缝飘进来,呛得我直咳嗽。
  门打不开,我奔到窗户边企图跳窗,却发现窗户被钉得死死的,根本打不开,随即我看到赵冬和另外4个人急匆匆逃离的背影。
  “骗你妹妹出来的,就是赵冬。”亚良的声音带着寒意。
  “现在怎么办?”我恨恨地问道。
  亚良道:“你给我松开,我有办法。”
  我上前松开他的绳索,他一边活动手腕一边道:“他们虽然没有杀人的勇气,但是兔子被逼急了也咬人。从赵冬离开宿舍那天起,我就暗暗注意他,他找人换玻璃那天,我偷偷在玻璃上做了手脚。”说着,他拿起桌上比较尖锐的器械,朝玻璃的某个点一戳,整块玻璃居然应声而碎!
  就在我们安然离开后不久,火势愈加凶猛,狂怒地吞噬了一切。
  “他可真够极端的。”亚良皱眉,“到底是什么让他这么不顾一切?”我想起之前赵冬反问我“你妹妹”时的怪异,说:“估计是我的话刺激到他了。”
  赵冬一开始让我来,应该只是试探看亚良有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没想到我竟然是死者的妹妹,这个意外让他—下子就慌了,于是找了其他4人一合计,决定灭口。4.疤痕
  我问亚良:“你既然知道一切,也担心他们对你不利,为什么不报警?”
  “然后呢?你妹妹是自杀的,就算是抓了他们也判不了什么罪。我犯不着为了一个陌生人惹事,而且,比起讨还公道,你妹妹也许更喜欢这样默默地死去,毕竟,她受了太多歧视的苦。”
  我无言以对,半晌,才道:“那我妹妹的尸体到底哪儿去了?”
  “被我火化了。她说想要自由,所以我就将她的骨灰撒向大海,只留了一撮头发和一点点骨灰。”
  我揉了揉额头,突然不知道经历这些,甚至差点死亡到底为了什么。凶手抓不到,妹妹的尸骨也找不回来,我做这些有什么意义?接下来该怎么办?
  亚良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我早就说过,你最好放下现在的行动。”
  他腰间的衣服被玻璃划开一个口子,随着他的动作,隐隐露出那条狰狞的疤痕来,我心中一动,问道:“你的疤痕怎么来的?”
  “杀人时留下的。”亚良不甚在意地整了整衣角,“这是对我的惩罚,也是那两人的诅咒。”
  我转身向外走去:“走吧,现在先去找到赵冬,劝他自首才是要紧的。这次,他可犯了罪——纵、火、罪!”我一字一顿,说得咬牙切齿。
  可惜我们找遍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没有找到赵冬,于是决定直接去警局报警。没想到,赵冬居然在警察局门口和我们相遇了。
  “我实在受不了了,这几天过得简直像是炼狱,一闭眼就能看到你们被烧得焦黑的样子。”他流下了泪,“如果时间能倒流该有多好,如果我一开始能勇于承担后果该有多好。”
  我和亚良默然无语,只能目送赵冬走进警察局。
  事情完满解决,我好心情地邀请亚良去我家喝一杯。因为两人都不喝酒,所以我特意泡了上好的茶。η鬼θ大ι爷
  亚良端着茶深深嗅了-—下,然后对我笑道:“你说,这杯茶下肚我还能醒得过来吗?”
  我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晃,稳了心神,问道:“你在乱说什么?又不是酒,哪儿可能醒不过来?”
  他却低低笑了声:“这个世界,有钱人的癖好就是多,有人热爱搜藏干尸,有人热爱搜藏畸形人。为了满足他们的癖好,就有一些‘猎头’应运而生。”
  亚良看着我,乌黑的眼中有些我看不懂的情绪缓缓流淌:“小嫒,你就是‘猎头’,死掉的人也不是你妹妹,而是你的‘货物’对吗?”
  “哐当”一声,茶杯碎在我脚下。我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开始就知道。”亚良说得云淡风轻,“如果她在这世上真有‘姐姐’的话,怎么可能把死看成解脱?”他又指了指身侧的疤痕,“你是干这个的,一定一眼就能看出我的疤痕是怎么来的,你往我茶里下麻醉药,是想让我顶替你‘妹妹’的位置吧?”
  “你真是个聪明人。”既然被识破,我也懒得伪装,“我确实想用你顶替她的位置,但你也知道,‘双头人’的价值就在于一个‘双’字,拆开了就没什么价值了,所以,我联系了一位医学狂人,他很乐意接收你这种分离手术后成功存活的‘双头人’。”
  “真不巧,那位给我做分离手术的医生也和我打了个赌,赌约就是我的身体。”他靠着沙发,看着我笑,“我这人其实心很狠,当初为了能和弟弟分离,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不惜瞒着妈妈和那个陌生的医生走。后来手术很成功——当然,只是对我而言,因为弟弟在术后不久就死了。妈妈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在得知真相当天就自杀了。”
  “怪不得你说这疤痕是杀人时留下的。”我恍然。
  “那个医生说我没有心,所以和我打赌,如果我能在之后的3年里融入正常人生活,就放我自由,如果不能,我就得把身体贡献出来给他研究,赌场就是那座学校。”
  亚良抚摸着脖子上的疤痕,轻声道:“我渴望了将近20年,但直到真正和正常人生活在一起,才知道人心有多复杂,有多难懂。我拼命融入他们,可总是不得要领,处处被人排斥。”
  “直到那天晚上,我亲眼目睹了她的死亡,她用鲜血教给我一个道理:异类就是异类,没有人会拿正常的眼光去看你,即使你装得很正常。”亚良看着我,泪水喷涌而出,“我救了你的时候很高兴,想着这样总会有人喜欢我了。甚至计划好了如何通过你,一步步融入这个社会。可是,就连你,也不喜欢我。”
  随着他这句话落地,我的心像被什么狠狠抓了_—下,说不出的痛。
  “哎呀,这就是你说的‘物品’吗?”一个声音插进来,“抱歉,我看门没关就直接进来了。”
  “不是!”我下意识地反驳。
  “我赌输了。”亚良却对着那人沮丧道。
  “原来是你。可爱的小姐,咱们的生意可能做不成了,因为这人是早和我有交易的。”那医生说。
  亚良对我笑了笑,站起身准备和那人离开。我拉住他:“你可以拒绝的,这种以人命为注的赌约是违法的!”
  亚良推开我的手,对我道:“人世太苦,我寻不到梦中的净土。”
  直到两人离开很久,我才苦笑一声,蜷缩进沙发里。
  几天后,我离开了这座城市,在另一座城市寻了份普通的工作。
  有老板替我惋惜:“你都是这行的老‘猎头’了,放弃多可惜。”
  我一笑而过。在那人的眼泪从我心中模糊前,我想我再也无法将那些畸形人当做“物品”了。
  来访
  接到天亮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凌晨3点。他在电话那头咳嗽得厉害,说他想在生命即将终结的最后时刻回来看看。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好,放心,我会好好接待的。”我说。
  事情来得如此突然。听说就在不久前,他开车撞了一名逃犯,被当成见义勇为典型,大张旗鼓地表扬了一番。但之后他就生了一场大病,医生说是受了惊吓,慢慢地演变成了整天咳血。
  夜里10点,我在车站接到了他。夜幕下的他站在车站的柱子后面,活像一只鬼。走近才看到他一脸的蜡黄,表情痴痴呆呆,衣服也脏兮兮的。
  “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乍一看还以为是要饭的呢。”我走过去,在他肩膀上狠狠拍了一下,拉住他的手,只觉得像握着一块冰。想到他已时日无多,心中不禁凄凉。
  他凄然一笑,嘴唇蠕动一下,搂着我的肩膀,没有说话。
  “你最近见过娟子娘儿俩没?”回到我住的地方,他谨慎地关上门,认真地问道。
  “最近……最近比较忙,没注意过。”我心中一紧。自从天亮离开这里,就托我照顾娟子娘儿俩,可……
  “我五年多没见他们了,明天晚上陪我去看看他们吧!”他说道。
  “好,明天白天我有空,白天去吧!”我说道。
  “别,”他紧张地抬起头,声音突然增大,随即又小了下去,“还是晚上吧,我这病晒不得太阳。”
  我看到他眼睛的眼白部分出现了一些红斑,特别是右眼,红斑已占据了一大部分。
  三年没见,我也投不到什么话题,于是两人早早睡下。
  半夜,我突然被一阵哭声惊醒,我以为是在做梦。但那哭声离我那么近,使劲压抑着的哭声,像被人用手捂住了嘴巴一般。
  我去按灯,发现竟然停电了,屋子里漆黑一片。我下了床,站在屋子里,似乎那哭声就在我身边,我吓得浑身发颤。在搬进这里之前就听说这幢楼以前出过事,不会是……
  我不敢往下想,猛然间想到天亮,刚才一害怕,把他给忘了。
  我像瞎子一样在桌子上摸手机。拿着手机走到门边,打开门,那哭声像泛滥的洪水,一下子冲向了我。
  借着手机的光亮,我看到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肩膀不住地耸动。他突然抬起头。我看到他那双血红的眼睛,吓了一跳,随即扶着门框站定。
  “你……”我只说了一个字,我不知道说什么。
  他看着我,离我只有三步的距离,一脸痛苦。我们就那么对峙了5分钟。
  他慢慢地站起来。我感觉他突然高大了许多,到了让我仰视的地步。一种令人恐惧的气氛开始蔓延。
  我心中一紧,转身关上门,背靠着门重重地呼吸。此时我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睡衣又黏又湿地贴在身上。
  我突然想到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该这样对他。我转身拉开门,客厅里已经空无一人。
  过往
  第二天傍晚时分,我和他去了娟子家。我觉得与他生分了许多,也不敢与他靠得太近。我知道他太多的秘密,他也知道我太多的过去。
  我们在一个能看到娟子家门口情况的小饭店里坐下,直到娟子拉着小虎从楼洞里走出来,有说有笑地离开。
  “走吧!”天亮说道。
  我们起身朝娟子家走去。天亮熟练地走在前面,到了三楼,直接走到娟子家门口,像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一样。
  “你有钥匙?”我小声问道。
  他不说话,踮起脚从门上面摸出一把钥匙,熟练地打开房门。
  我心中一紧,随即鄙视起自己,种种往事一下子涌上心头。多少的时光,我们就是这样轻车熟路地进入到别人家里的。我们是最好的搭档。
  “她没忘记我,看这钥匙。”他坐在那把他以前常坐的椅子上。
  我接过钥匙。这是一把新钥匙锃亮的沟槽闪着光泽。5年了,一把钥匙如果扔在门上面不管,到现在早就锈得不成样子了。
  “不想亲自见见她?小虎也不小了。”我靠在我常靠着的桌子前,把钥匙扔到桌子上,从口袋里拿出烟,磕出一根来,递给他。
  他笑了一下,接过去。一切都像10年前我们第一次进到这屋子里面时那样。我们坐在屋子里抽烟,天亮看到桌子上的娟子的照片,说喜欢上了娟子。
  尽管我当时十分想拿走娟子枕头下面压着的200块钱,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什么也没拿就离开了房间。
  “不见了,我怕见娟子。这么多年过去了,跟着我就是受苦。”他点着烟,抽了一口,拼命地咳嗽起来,咳嗽得浑身颤抖。我夺过他的烟,掐掉。
  “这口气可不像你,当年你多牛啊,人家娟子可是名牌大学毕业生,被你迷得神魂颠倒。”我打趣说道。
  我们在屋子里面抽烟。说起从前,他脸上有了些光亮,但是很快又死灰一片。看着他,我突然想到了死人。我清楚地看到过一个鲜活的生命变得僵硬,皮肤由红润温暖变成死灰冰凉的场景。
  “当年你不该走,那人是我杀的,该走的是我。”我说道。
  他不说话,用沉默表示赞成。我心中不免一阵难受。
  “我们都不该走,欠下的终究要还。”他说道。
  我们在屋子里待了半个小时,又把一切整理回原来的样子,像我们第一次进这个屋子的时候一样,安静地退出了房间。他踮起脚,把钥匙放回门上面。
  晚上他执意要走,说自己来的时候已经买好了回去的车票。我劝说不住,就拦了辆车送他去车站。
  出租车里播放着这个城市的交通广播,广播里说着各个路段的交通拥堵情况。
  突然,广播里插播进来一条新闻:“晚上10点20分,文化路与花园路交叉路口发生一起车祸,一辆大货车撞上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当场死亡……”
  “咳咳……”听到这里,天亮突然重重地咳嗽起来,还从兜里掏出纸巾捂着嘴,血竟然浸透纸巾,顺着他的指缝滴了下来。
  “你没事吧?”我看着他问道。只见他的脸色更加难看,在昏暗的光线下,那脸像一块黑色焦炭。
  “没事。”
  “现在车祸怎么这么多,前些天在荥阳,我的一个开出租车的朋友也被一辆卡车撞死了。你们说冤不冤?”司机突然开口说道。
  “李季?你没死?”天亮惊恐地抬起头,双目圆睁地瞪着司机的脑袋。
  “我死了,只是放心不下你这个大哥。我跟了你这么多年,没想到你这么绝情。”司机头也没回,认真地开着车。车子在花园路上飞驰。
  “如果不是你走漏了风声,我也不会被警察盯上。你就是个饵,你不死,警察到最后逮的就是我。”天亮说道。
  前面就是文化路口,红灯亮了起来,司机杷车子停在路边。左边的一辆大卡车正快速地横向开过来。我感觉情况不对,迅速推开我旁边的车门跳了下去。
  我刚跳下去,出租车就箭一样飞了出去,正撞在大卡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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