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不太好看,大概是在责怪商涵之带她来。
连织轻声道:“宋总今日商总无意提起这茬,是我跟他过来的,你腿伤如何了?”
宋亦洲摇头,道:“没事。”
说着没事,但腿却没离开过轮椅,轻轻推过来的动作让连织看着莫名怪异,正面看才发现他沧桑不少。
她有心想多问两句,但商涵之在这只得作罢。
商涵之:“你这腿不是大半年都没事,怎么去趟中东反而出毛病?”
宋亦洲:“那边天气有些恶劣。”
“你没在公司这周可乐得清闲,几个副总电话都打我这来催人了。”
宋亦洲没说话。
佣人端上来茶叶和水果,除开这些天必要的事情,宋亦洲不习惯人照顾。
于是佣人晚上便离开。
连织正要端起茶杯呡一口。
“喝这个。”宋亦洲把旁边的牛奶推了过来,“茶味重,你喝了晚上不一定睡得着。”
这话带着一丝狎昵,连着那杯牛奶都开始滚烫起来。
还好商涵之笑容淡淡瞧不出端倪。只问宋亦洲中三局发来的拍卖会邀请函怎么办。
宋亦洲淡淡道:“推了呗。”
听到中三局,连织在一旁竖起耳朵,没想到他和江式集团也有业务往来。
“推了多可惜。”商涵之说不然让他代为去凑凑热闹。宋亦洲还未说话,电话响了,商涵之起身去门外。
书房里就他和她,宋亦洲目光大大方方落在她脸上——她低垂的眼睫,轻呡的红唇,下唇上还沾着淡淡乳渍。
大概有话想问,牛奶已经反复呡了好几口。
他淡笑道:“没想到你会来看我?”
连织撞上他坦诚的眼神,复又挪开。“宋总,你这伤经常复发?”
“没有。”
连织正觉得是偶然,宋亦洲道:“和天气很状态有关,寒冬易高发,梅雨时节寒气也容易渗进骨子,若是心情不佳频率又会再高点。医生建议卧床修养。”
照他这么说一年大半都得出事。
连织睫毛眨了几眨,道:“这伤是你回京城之后才——”
“不是。”
宋亦洲捏着杯耳,慢慢道,“这只是独立的代价。保护不了想保护的,又一味愚蠢冲锋陷阵,总得失去什么。”
他话里若有若无的意思让连织果断住了嘴。
有些事情挑明又如何,都过去那么久了。
宋亦洲也没在这事情上过多纠缠,只说了句暂时失陪便离开了书房。
然而不多会就听见门外传来厚重一声响,连织赶忙跑出去,只见宋亦洲摔倒在楼梯间。
“宋总!”
连织上前去扶起他,又连叫了几声商涵之,然而这厮根本没有动静。
她只得独自搀扶宋亦洲起来,男人整个重量全压在连织身上,他神色难看,下颌更是紧紧收着。
“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他急于赶她,独自拿着旁边的拐杖上楼。
那样子一瘸一瘸,看得人莫名碍眼。
连织要没瞧见还能溜之大吉,如今他这幅样子她就这么走,怕是太没心没肺。
她搀扶着宋亦洲进房间,里面装潢简单和蓉城的风格别无二致,宋亦洲坐轮椅上后便坐在窗边一言不发,声音也隐隐紧绷。
“你走吧!”
卧室门对她敞着,走不走完全在她。
可大抵是他独坐窗边的身影太过寂寥,连织见过他商场运筹帷幄的样子,或是四两拨千斤给人挖坑,如今这幅寂寥的模样却从没见过。
床柜上放着他的药,连织拨了两颗,给他端杯水过去。
“药吃了没?”
她蹲在他边上,宋亦洲不说话。
连织就将药一颗颗塞进他手心里,这绝对是她最柔软的哄人方式了。手心鼓鼓的触感传来,宋亦洲睫毛微动。
“不吃我走了啊。”
她刚要起身,宋亦洲就将药扔嘴里,就着水直接吞了。
倒是能屈能伸得很。
连织来之前有想过他是不是装的,来这也有确认的成分。
可如今看到他这幅模样,装也不可能这么逼真。再看这冷冷清清的别墅。
“其实你应该多留几个佣人的。”
宋亦洲:“我不习惯房子里有别人。”
风轻云淡的话竟让连织听出几分孤寂。吃完药,她还在他身旁,男人道,“既然都已经麻烦你到这,不如去帮我把刮胡刀拿来?”
连织:?
宋亦洲意有所指。
“不瞒你说,我已经好几天没刮过胡子。”
难怪连织总觉得他老了些,刚才还没看出端倪。
刮胡刀被他放在卫生间的抽屉顶层,只怕现在腿伤了不一定能拿得到。她帮他挤好热毛巾,洗面奶放在旁边。
都做到这份上了,总不能让她亲力亲为吧。
然而刮胡子过程中几次泡沫都顺着他手肘落下来,连织最终看不过眼接了过来,刮胡刀沿着他下巴轻轻刮过。
“你这腿伤不会是伤到脑子了吧?”
宋亦洲没理她的嘲讽,淡淡看着她。
“之前你在蓉城照顾过霍尧,也帮他刮过胡子?”
她骤然收紧刮胡刀,他轻轻地嘶了声。
连织:“当然没有!”
宋亦洲表情悠悠然。
“所以这待遇我是头一份?”
连织:.......
她专注手里的动作不想和他说话,灯光掠过如画般的眉眼,大抵平常她在他面前总显得紧绷,蓉城带着心计,后来便是防备。
如今骤然安静下来的温和显得格外难得。
一把刮胡刀之隔,两人的眼眸里都跳跃着些许灯光,狭小的空间两人的面容都柔和不少。
目光相撞那瞬,宋亦洲忽听得她说。
“宋总,您这腿伤怕是得还要恢复一阵吧?”
不怪宋亦洲多想,她骤然放柔的语气,不外乎是动了恻隐之心。
问恢复一阵的原因可想而知。
“大概得好几天。”他道。
连织:“不然,中三局的拍卖会我替您去,我还挺想去见识见识的。”
宋亦洲表情未变,只看着她。刚才的柔和仿佛只是假象。
连织:“你觉得如何?”
“行啊。”
宋亦洲淡淡弯唇,“我把邀请函给你便是。”
“谢谢宋总!”连织忽而展露笑容。
她麻溜帮他收拾完,下楼了。
宋亦洲看她爽快转身的背影,脸上略不是滋味,手撑在洗漱台便起了身。
伤是伤着了,但总不至于要坐几天轮椅。
没心没肺的死丫头。
*
拍卖会那天,连织拿着宋亦洲的邀请函进场。
这场由佳德会发起,宝成国际拍卖有限公司代为管理的拍卖会包含古董,现代油画及艺术品,和近现代字画等。
会场座无虚席,琉璃金灯下席上皆是富贵。
旁边几位太太在聊边上坐着的那位年轻女人,珠宝华服玉器加身,准是哪家的养在外面的。
连织跟着瞧去,东边第二遍坐的不是孟烟又是谁。
她起身先去了卫生间,一一查看隔间是否有人,然后将水龙头的水开到最大。
水声哗哗,沸腾般的声音传去门外。
这时有人进来,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两个女人分站在洗手台两端,一个埋头洗手,一个对镜理妆,全程毫无眼神交流。
“织姐,我查到江仲鹤利用拍卖会洗钱。”
口红被她轻轻涂抹而过,细微声音藏于流水哗哗中,“他儿子这些年涉黄涉毒所得皆被他以各种酒水,艺术品的拍卖所得顺利洗白。我之前发现他有收藏未出名艺术家的作品的癖好,本来没在意,但后来这些艺术家,小两月后无不在市场上名声大作。”
连织何等精明,一下子就想明白这其中关键。
江仲鹤拍卖其剩余作品,来获得“正当收益”。
孟烟道:“只是他太过谨慎,什么证据都没留下。”
“这些够了!”
连织不一定奈何得了江仲鹤,但她身后还有沉家,具体信息到不同人手里发挥的作用自然截然不同。
她让孟烟今天就走,拍卖会结束有人在后门接她,这个时候自然是能走就走,连织打算送她去国外。
“织姐。我答应了他今晚吃晚饭。”
孟烟说照江仲鹤多疑的性子,若是就这样不明不白他会将所有点滴查个底朝天。
“明天,他有事要去外省一趟,我和他说想出去散散心他也同意了。”
孟烟说到时候她再找机会溜出来。
连织沉默半刻。
“那你注意安全。”
第176章 装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