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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将计就计
  京城四月,连日来的暴雨让整个城市雾气茫茫,白昼有如黑夜。
  糟糕的天气,正如当前不明朗的局势。
  江仲鹤负手在窗前,布着皱纹的脸上是少有凝重。
  身后一盏中式屏风,桌上摆着八珍玉食,正在等待座上客。然而连日来,他因为江启明的事已经吃了无数闭门羹。
  直到助理上前,低声说冯秘书来了。
  江仲鹤颔首,门外传来脚步声,他立马换上一副笑脸,快步迎上去。
  “冯秘书,好久没见您精神可愈发好了。”
  冯秘书道:“江董事长,等久了。”
  “哪里哪里,我才刚到,这大雨您路上可不好走吧?”
  冯秘书笑而不语。
  江仲鹤以往素来目中无人,哪有让他等人的时候。只是世事无常,风水轮转。
  江仲鹤替他拉开椅子,道:“这家的红杉鱼还不错,冯秘书可一定要尝尝。”
  下面的人纷纷退出门。
  推杯换盏间,江仲鹤几杯酒下肚,冯秘书却滴水未沾。
  “冯秘书,其实不瞒您说,江某之前就特佩服您,今儿个终于找到机会和您说说心里话。”
  冯秘书笑道:“江董才是将相之士,我不过是承蒙方书记赏识才在他身边打杂,之前我这号人物哪有人惦记。”
  被暗暗讽刺阳奉阴违,江仲鹤面上丝毫不显尴尬,叹息道。
  “冯秘书谬赞,我连孩子都管教不好,怎堪得将相二字。”
  冯秘书笑不接话。
  近日局势动荡,领导班子一换,党中央厉行党风廉政,江启明所犯之事已经传了上去,连同他名下的上百家会所都成为眼中钉。
  以往不是没出现过这类风波,江仲鹤皆一力压下。
  然而新派在此次换届上折掉三员大将,有心人拿着事大做文章,挥剑直指身为副省长江启明的叔叔。
  眼见着事情越闹越大,江仲鹤愈发感觉不妙。
  冯秘书道:“江董还年轻,大可以多生几个,以后何谈没法儿孙绕膝?”
  他这就是不肯帮忙的意思。
  “借您吉言。”
  江仲鹤转而淡笑道:“我听说冯秘书抱孙不久,前段时间才举办百日宴,真是可喜可贺,江某近日才知,特准备一份礼物,还往冯秘书勿怪才是。”
  他推了份文件过去,冯秘书笑意淡淡,可看到里面的内容,神色顿时变了。
  是份水污染的检测报告,这是冯秘书的心事所在。
  他沉默片刻道:“江董爱子心切我能理解,只是犬子这事,实难转圜。”
  新派此次换届锐气大减,眼见定价权落于守旧派手里,怎能不拿着江启明这事大做文章?
  江仲鹤又给他添了杯酒,“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江某不求转圜,只求冯秘书给指条明道。”
  冯秘书夹了筷子鱼。
  “江董的苦心我能理解,书记那里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他话里一转,“不过贵公子意气风发,何不趁着无可转圜那天另谋一片天地,鱼儿游得太远,总有渔网捞不着的时候。”
  不到万不得已江仲鹤真不想走这条路,“只能这样?”
  冯秘书点头。
  “是。”
  *
  江启明翘着二郎腿等在车里,听到门开的声音他叫了声爸。
  雨水淅沥,江仲鹤坐进车里,当即给了他一耳光。“啪”的狠戾一声,江启明都给愣傻了。
  “爸,你疯了!”
  同样吓到的还有司机,他半句不敢开腔,同时升起了前后座的挡板。
  “半年前我就警告过你行事低调,切莫意气用事,你全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
  江仲锐利的视线紧盯着他,“都怪我当初太纵着你,如果知道有这天,我当初就该任由你妈掐死你!”
  他老来得子,还从来没有对江启明发这么大火。
  江启明愤懑道。
  “我哪里知道那些芝麻大点的事会被翻出来,这个圈子谁手里没沾,谁又比谁清白?”
  “你简直糊涂!”江仲鹤眼前一阵发黑,“犯事不是关键,你犯了又让人轻易捏住把柄。之前就跟你说了这段时间很关键。你不仅不听还对着贺仁来的养子下死手,江家是个利益共同体,你作的恶会反噬到我头上,你叔叔头上!”
  整个车厢都是他的声音,他平时最是喜怒不形于色,现下黑眸里阴云翻滚。
  江启明也知错,道:“那现在怎么办,真让我去蹲局子?”
  “我让人给你买机票,你今晚就出国,等这事风波平息了,三五年后再回来。”
  江启明咬紧牙没说话。
  国内他盘踞近十年才有现在,这一走他真不甘心,说到底都是那私生子搞出来的。
  江仲鹤道:“接受调查或者出国,你自己选,你要是真进去别指望我捞你。”
  “我去行了吧,你就不能指望你儿子一点好?”
  江启明道,“但今晚我得去趟蓉城。”
  “你还——”
  “我去看看希希不行?我这一走不知道多久回来。”
  江仲鹤道:“有沉家护着,她有什么可担心。”
  江启明冷笑一声,“你这做老爹的就是心大,你不疼但我这做哥哥的还疼她。”
  江仲鹤脸色微变,缓和了些:“我只给你一天,明晚你必须离开。”
  他警告道,“我会找人看着你,去那不准动什么歪心思。”
  “...嗯。”
  连续十来天奔波,江仲鹤疲倦地揉揉眉心,自然也没注意到江启明眼瞳里一闪而过的滚滚戾气。
  *
  宋亦洲这周在德国。
  周五下班后,连织去了陆野警局一趟。
  他们已经两个多星期没见面,以往都是陆野找她,还没下班信息电话就来了,仿佛随叫随到。
  她的一切要求他都满足,想吃城西的包子,城东的奶茶。明明相隔几十公里,陆野都能便变戏法似的买给她。
  如今没了这么个人的存在,说不在意是假的。
  谁曾想到警局后,陆野同事却说他出任务去了,今晚估计回来挺晚。
  “野哥这几天还挺忙的,前几天为事还跑了躺隔壁省。”小张道,“织姐,你给他打电话呀。”
  连织道了声谢。
  然而一路上硬是拖拖拉拉没拨过去,她知道陆野于她的重要性,但想着曾经高中他长达两年的追逐。
  如今地位颠倒,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到了小区楼下,这通电话才下定决心拨出去,听筒里绵长的声音仿佛重重缠绕上连织的心脏。
  “嘟——”
  她心也愈发忐忑,担心那么突然挂断。
  然而电话接通了。
  “喂?”
  低沉有力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连织仿佛半边耳朵都酥麻了。
  “我刚才去警局找你了,你没在...”
  她一出口那股委屈劲藏都藏不住,那边沉默了会,不同于以往的温和纵容,开口带着丝疏离。
  “我在外面,什么事?”
  连织在心里骂他,但她声音委屈巴巴的。
  “陆野,我想你了。你好过分,这段时间都不来找我。”
  陆野盯着虚空没说话,明明知道她又在说谎,但他喉头顿时发紧。
  旁边有人叫了声野哥。
  陆野“嗯”了声,声音淡淡,“我先去忙,待会说。”
  电话就这样挂了。
  这幅冷淡的模样让连织脸色十分不好。
  她脾气上来想将他拉黑,然而想归想。陆野目前是她最长久的一张牌,她丢不起。
  连织出了电梯。
  此时快七八点,几盏声控灯悬于楼道,,她走到门边,正要输密码。
  然而手指无意往旁边一勾时,顿时背脊一寒。
  她的头发丝不见了。
  再活一世,连织安全意识极强,每天出门都会在门檐上缠根头发丝。
  门只要一拉,头发丝瞬间断裂。
  大半年来从没出过纰漏,怎么今天....
  连织立马拿出手机询问房东是不是今天开门了。
  那头回。
  【没有,我如果来会提前告知你。】
  盯着这条信息,连织后背都发寒。
  那是谁开的门?
  小偷?还是寻仇?
  小区安保极佳,不可能偷到她二十几楼来。
  那就只有可能是寻仇,沉希目前身陷囹圄无暇顾及她。
  那么里面的是....
  连织眼里翻滚着一丝惧色,脚步悄无声息往后退。
  然而刚要进电梯,她脚下一停。
  照她和陆野如今的关系,以后怕是恢复了都会有隔阂。
  这个男人揉不得沙子,霍尧曾经的存在会是他心里永远的一根刺。
  她必须得想办法把这根刺给拔了。
  现下就是最好的机会。
  危险来临面临失去,情爱才会翻倍。
  连织将包里的小刀塞进屁股口袋,转身的同时给陆野打电话。
  他接通的时候,她正在输入密码,清脆的几声后,门开了。
  她轻声道:“我是想问你之前的面条你放哪了,我还没吃饭。”
  陆野道:“在底下第三格柜子里。”
  她关门开灯,转头去换鞋。
  “哦,那你——”
  话没说完,一块纱布猛地捂住她嘴鼻。
  她“唔唔”剧烈挣扎,手机也因此砸落在地,刺鼻的味道袭来,她瞬间陷入昏迷。
  “连织?连织!”
  陆野察觉出不对。
  不过几秒,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丝笑。
  “陆野,许久不见啊....”
  赵勤从其他警局借完资料出来,就见陆野站在门檐,漆黑的眼瞳盯着虚空,下颌却绷紧了。
  旁边的人向他询问犯人的具体信息,他刚聊两句,只听见刺耳的“嘎吱”一声。
  赵勤抬头,陆野的车子飙出了警局,瞬间消失在停车场。
  不过一分钟,他的电话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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