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为评选画师摆出的擂台上,我蘸好笔墨,在即将完成的画作上重重抹了一笔。
四下惊呼声阵阵,都在疑问我为什么要毁掉快要完成的画作。
我淡淡一笑,负手立在一旁,只等着场上一炷香烧完,再一决高下。
乾京繁荣,从朝堂到江湖,皆是一派崇尚文人雅士的风气。
可画技一门自从画师文瑛死后,便死气沉沉没了翘楚,有人瞧不上,有人出不了头。
我满眼嘲讽地看着眼前的帝京,文瑛死后的三年间,这些人不惜重金摆下无数擂台,只为选出技艺精湛、能取而代之的画门魁首。
一炷香尽,比试终止。
判官一一为作品打分评选,到了我的画作,判官又是惋惜又是鄙夷地看向我摇头。
“画上的老农笔触精细,观察入微,可惜左下一笔焦墨毁了人物,又可惜……是个女人。”
在场的画师又提及文瑛,无不点头赞同,仿佛我是个女人,就能掩盖他们技不如人的事实。
我没有反驳,毕竟在这些人口中,文瑛也只不过是一介女子,还是靠着男人哗众取宠最后不得好死的女子。
三年间多少男人挤破头想要争一争,可偏偏谁也得不到这个位置。
所有人都瞧不上她,却人人都想成为她,可人人都成为不了她。
我取过画卷面对着阁楼和街巷的众人,缓缓开口。
“诸位且看。”
众人停止议论,目光投向我手中画作,只见那一笔焦墨竟幻化成了一只麻雀,黑白分明、栩栩如生,在老农肩上蹦蹦跳跳啄着雨笠上的稻草。
再一晃神,哪有什么麻雀,不过是一笔焦墨!
方才静默的众人纷纷炸了锅,啧啧称奇。
判官也瞪大了眼睛看着画作又看向我,说不出话。
时隔三年,我凭借一幅人物、一笔焦墨,让乾京记住了我的名字,画师温琼。
判官激烈地讨论着胜负,我隐约听见他们口中漏出的女人二字,心中嗤笑。
他们不知道我的本名是文琼,而三年前死去的文瑛,正是我的姐姐。
我们文氏一族隐于世外,都是女子,皆是画师,只不过画的不是寻常画作,而是幻戏图。
七年前,我姐姐画技已出神入化,还来不及修习幻戏图,便扬言要入世闯出名堂。
只可惜,这片帝京的高堂上,没有女人的一席之地。
我静静站在台上,看着那副画作如同鱼饵引得众人乍起波涛,只待真正的猎物咬钩。
“胜负可见一斑,不知诸位判官还在犹豫什么?”
清朗声线一出,众人都转头看向清风楼上饮茶的公子,白衫公子淡笑向我点头致意。
判官一瞧楼上说话的是靖国公世子,连忙顺势下了台阶,宣布了这场擂台的魁首。
我不卑不亢站在台上,不为所动。
判官见我不接匾,皱眉就要斥责。
靖国公世子却起身直面我,随后走下高楼,不多时出现在我面前。
我平视着眼前的男人,面纱之下的唇勾起,就应该这样,他还不配让我仰视。
“公子方才那番话,倒显得我没有真才实学。”
一句台阶话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我的靠山,流言嘛,不就是这般传出来的,就像文瑛当年。
世子笑意一僵,挥着折扇开始思索补救之法。
当下的帝京最能证明一个人实力的法子无非就是成为宫廷御用。
“姑娘误会!姑娘这般才学,别说魁首,郭某愿引荐姑娘为宫廷画师!届时自能证明姑娘才学啊!”
我点头应下,面纱下的笑容却消失。
靖国公世子郭瞳,七年前将我姐姐招揽到门下,利用完后,又将她引荐给了宁王,随之而来的便是脏水骂名、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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