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
　　我恼怒，明明想吼他，可声音却软得很。
　　那蛇发生了变化，下半身变成蛇尾，兴奋地扫动，又很快变回来。
　　我内心抵抗，却无法控制自己。
　　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我总觉得他在笑。
　　“婳儿，你明明还是很喜欢我。”
　　他在我耳边呢喃。
　　我咬牙切齿，“我恨不得杀了你。”
　　“爱之深，恨之切。”他不怒反笑，似在怀念，“我们第一次见面，你也是这么说。”
　　我努力回忆，如果在梦里也算见面的话，我第一次梦见玄蛇，的确想弄死他。
　　“别想了婳儿，莫要浪费。”
　　他吻上我的眼睛。
　　这我努力克制细碎的声音，只恨自己不争气。
　　玄冥有所察觉，“几千年了，我们依旧是最契合的。”
　　我迷朦地望着他，竟发现，他面前的迷雾淡了很多，依稀能看清他幽深冷峻的眉眼。
　　脑海中有陌生的记忆碎片闪过，也是这双眼，深情地看着我。
　　这夜。
　　他不知疲倦地索取。
　　我依旧没有力气，只能恨恨地瞪着他。
　　玄冥呼吸一重，遮住我的双眼，“别这样看我，否则我又忍不住了。”
　　吓得我赶忙闭上眼。
　　再次睁开眼，他已经不见了，身体也恢复正常，似被滋润血肉。
　　我眼里有恨，也有无可奈何的死寂，我在等，等那可逃离的一线生机。
　　屋外微风吹过，一点交谈声传入我耳中，我勉力起来过去。
　　是大伯父和大伯母。
　　“那死丫头把项链弄坏了，那些畜生以后会不会报复到咱们身上？”
　　“别慌，我问过庄先生，他有法子。”
　　“什么办法？”
　　“半月内，取云婳的心头血，供奉给蛇仙，即可避开祸端。谁家取了，谁家以后便可平安无事。”
　　我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知道大伯父的打算，不由头皮发麻。
　　大伯母很开心，“那咱儿子有救了？”
　　“当然。”大伯父道，“不过那些人也知道这个办法，这心头血，可不好抢啊。”
　　他说的，是云家其他人，和祖先那些死去的手下的后代。
　　我浑身发冷，竟然有这么多人觊觎我的命。
　　“我会保护你的。”
　　玄冥的声音在虚空响起，将我吓了一跳，不小心发出声响。
　　大伯父察觉，“谁？！”
　　他朝这个方向走来，越来越近，我的心提到嗓子眼，正想着该如何糊弄过去，下一秒却被一团黑雾包裹，重新回到了屋内。
　　玄冥现了身，“你现在弱得很，我不在身边就别乱跑，万一我赶不及救你。”
　　“你不害我就行了，还救我。”我咬牙切齿。
　　他贴上来，强调，“我不会害你。”
　　我懒得理，推了他一把，发现他的身体不似从前那样飘渺，越发凝成实质。
　　大概察觉了我的疑惑，玄冥哑声道：“今晚的事再重复几次，我很快就能恢复了。”
　　“谁想和你重复！”我的脸热了起来，恼羞成怒，“快走开，我要睡觉了。”
　　掀开被子，正对上一张惨白的脸。
　　——是云娇！
　　她除了脸色过于白，其他与活着时没什么区别，身上看不到半点蛇鳞，一双眼睛又黑又亮，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云婳，你吵到我睡觉了。”
　　我的脑袋晕乎乎的，下意识开口，“对不起。”
　　她露出生前那样不耐烦的表情，“那你怎么补偿我？”
　　“婳儿，别看她的眼睛！”
　　我被玄冥的厉呵声吓了一跳，回过神，连忙垂眸闭了嘴。
　　没得到回答，云娇更不开心了，“你吵到我睡觉了，得把蛇胆给我。”
　　我不出声，也不去看她，心下疑惑，我哪有蛇胆。
　　“云婳，你怕我？”
　　云娇突然变了神情，笑得很诡异，脸也成了青白色，冒出一片又一片蛇鳞。
　　她一步步朝我走来，声音像是指甲划过黑板，尖锐刺耳，“你害了我，所以才怕我吗？”
　　“我没害过你！”
　　我道，“是你自己破了身，惹蛇仙降罚，和我无关。”
　　她大笑，“哈哈哈，我差点忘了，你现在只是云婳啊，多好的机会……”
　　紧接着，她眼珠变成全黑色，嘴巴大张，几乎霸占整张脸，张开五指，尖利的指甲疯狂生长，上面还带着绿色的、发臭的黏液，向我袭来。
　　“纳命来！”
　　我强忍着惊惧，蹲下身利落躲过一爪，但云娇另一只手急速袭来。
　　一阵熟悉的味道将我包裹，带我脱离攻击，玄冥化成黑雾，绕在“云娇”四周。
　　只听“咔嚓咔嚓”，她的指甲一根根断裂，双臂以正常人无法做到的诡异角度，被折在身后，狠狠吐出一口黑血。
　　她怔愣几秒，又发出沙哑难听的笑，声音变成了中年男人，像是有蚂蚁在喉咙爬过。
　　“玄冥，你竟然找到她了。”
　　“想要她命的人多得是，你以为你护得住她吗？”
　　说罢，身体一抖，一道怪异的影子在脚下脱离，飞快逃走，只留下云娇的空壳尸体。
　　那些被我忽略的异常，渐渐拼凑起来。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黑雾卷走尸体，散在空中，但玄冥并未出现，我听得出他似乎有些虚弱。
　　“婳儿，前事已尽，无需纠结。”
　　我抓住重点，“前事？”
　　他叹气，声音更加飘渺，“我这几天无法化身，暂不能保护你。今晚，我会把害你之人暂时困住，等我回来。”
　　“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
　　“不要带项链，否则……”
　　否则什么？
　　这两句话，他说了很多次，像是魔咒般，在我脑海回响不停，连饭都吃不进去。
　　我妈以为我被云娇的事吓到了，要请胡婆给我招招魂。
　　哪知刚出门，就见我爸白着脸匆匆赶来。
　　“孩她妈，出大事了！”
　　大伯母死了，她的肚子鼓起九月孕肚那般大，滚出个长满人脸的肉瘤。
　　肉瘤切开，里面都是密密麻麻的蛇。
　　大伯父在葬下她的尸体时，被毒蛇咬了，现在在医院昏迷不醒。
　　小叔一家在开车回来祭祖的路上，刹闸失灵，与大货车相撞，一家的男人生死未卜，女人吓掉了魂。
　　车检人员说，小叔的引擎盖下面，盘旋着密密麻麻的蛇！
　　我爸说，这是还债。
　　而我却突然想起玄冥的话——我会把害你之人暂时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