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清了事出何因,江一铭反倒踏实了,心想:既然你给我打太极,我不妨陪你走上两趟。
他呵呵笑着说道:“陈司长,资金的事今天咱不说,中京市再穷也不差几个亿。下周我到北京与开达集团有个项目签约,晚上我没事,您叫上谢总,我们一起喝个茶。自从喝了上次谢总带给我的茶,再喝别的茶,都喝不出味道了,说啥也得好好谢谢她。”尽管江一铭恨不得天明不过夜就把国债弄到手,但心急吃不上热豆腐,该走的步骤还得走到位,一步也不能省,而且必须得走好。
“那好吧,咱们北京见。”看来陈司长心情也不错,他痛痛快快地答应了。
挂断陈司长电话,江一铭拨通了杜青的电话,电话嘟嘟响了两声就通了:“一铭,有事儿吗?”
“有事儿呀,没事谁敢轻易拨你的电话。”江一铭毫不隐瞒沮丧的心情。
“遇到难题了?说吧,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江一铭把来龙去脉跟杜青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老班长,发改委的资金不都是财政部的吗?你得帮帮我!”电话那头杜青半天没答话。
“想啥呢,不好办?”江一铭问道。
“我刚才把你说的捋了一遍,咱俩来分析分析,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儿。北京大通集团的谢总是陈司长介绍给你的吧?陈司长敢拿国债来说事儿,早找好了充分的理由,也不怕有啥把柄被你攥住,你心里得有数。”
“这我明白,我要的是资金,没想跟他置气。”
“这家伙胆敢这么做也坐实他跟大通集团的关系非同一般,否则谁肯犯这个险,我的意思你明白吗?”杜青问道。
“照你这么说,这不是找人从中说说就能摆平的事了?”
“别说是我,就是副部长说了也未必管用,他有无数个理由等着你呢,张口就把你堵回来了。关键咱现在谁也说不准,他的后面是谁?北京这地界,最不缺的就是手眼通天的人。这么大北京城一群毫不相干的人没喝上几杯酒,就能喝出好几个共同的朋友来,你说怪不怪?不过所有这些关联都建立在利益之上,有利益就有诉求,有诉求就会有圈子。”杜青说道,“有些事儿找人说话管用,有些事儿找人说话,不仅不管用还会起反作用。看事必须得先看清本质,然后才选择路线,采取对策。一铭,有些话不用我再往明里说了吧?”
杜青的话让江一铭想起杨程在东河对他说过的那番话:当你面对一团乱麻,怎么都撕捋不清的时候,要把每个人切割成利益方,用其切身利益来推导他们的想法和行为。
“明白了,老班长,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没帮你打这个电话,不会怪我吧?”
“你已经帮了我了。”江一铭心情好了起来。
“一铭,咱俩要是搭班子干事儿,准错不了,啥事儿都能想到一起,省心。好了,不聊了,我来电话了。”杜青的电话里又传来嘟嘟的呼叫声。
放下电话,江一铭想,刚才跟陈司长通话时,还虚情假意地说到北京请人家喝茶呢,看来得诚心诚意请他喝这壶茶。
北京的春天是最好的季节,湛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轻风拂面,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花草树木的香气。柳树舒展了枝条,随风摇荡,古槐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一片片翠绿围绕的红墙黄瓦,把古都的风韵展现得淋漓尽致。
在人民大会堂北京厅的签约式结束后,江一铭带着秘书长和几位局长,以及市建投和城投的董事长,到开达集团总部参观。晚上,开达集团董事局主席关钟安排江市长一行到集团京郊度假别墅去喝晚茶,他打听到江市长爱喝茶,也懂茶。江一铭惦着晚上跟陈司长见面,他对关钟又是抱拳又是拱手,千恩万谢,像欠了人家多大人情似的。
关钟见留不住他,不无遗憾地说道:“为了请你喝这壶茶,我特意派人坐飞机从杭州狮峰山买回的龙井。那就下回吧。”
他让秘书长带众人跟着关钟去喝茶,见时间差不多了,对周大海说道:“叫上孟忆农到茶馆。”昨晚,周大海带着司机小吴把去老舍茶馆的线路预先走了一遍,路上很顺畅,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老舍茶馆的楼下。
“来了您呢,里面请!”随着京味儿十足的吆喝声,老舍茶馆的伙计把他们四人让进茶楼。走进大堂,江一铭才明白为什么北京那么多茶馆,唯独老舍茶馆在京城内外享有盛誉了。顺着木制楼梯走上去,楼内被装修成一座正宗的北京四合院。迎面映入眼帘的是沿路的宫灯、红木老式的桌椅、书画楹联、京剧人物造型、古老的编钟,还有小桥流水。茶馆里的伙计们,清一色的清中式打扮,带着瓜皮帽,脚蹬布鞋,手拎茶壶。四合院内各色陈设古朴典雅,环境极为幽静。从繁华热闹的大都市走进这幽深宁静之处,让人顿觉时光倒流,再烦躁的心也会静下来。
京城还有这么好的地方!江一铭不由得暗自叹道:北京真有能人,也真会享受呀,啥都能弄出点文化和意境来。不就喝茶吗?你瞧瞧这劲费的,在大楼里愣是造出一座四合院,真想得出来!这哪是品茶呀,品得是古老的中国传统文化呀。
孟忆农吐了下舌头说道:“市长,光装修下来再加上这些摆设,得花多少钱呀!”
“要挣钱就要舍得花钱,在这儿喝茶比咱在中京吃顿饭贵多了。知道为啥贵吗?凡入了眼的东西都给你算着钱呢,你以为白让你看呀。”江一铭随口说道。
“北京人是真能琢磨,啥事都能干出点道道来。”孟忆农点点头撇着嘴说道。
“要不全国的人咋都往北京跑!能人多,机会就多,跟能人混着混着,经见的多了,慢慢也就成能人高人了。”江一铭还想说杜青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昨晚,周大海和小吴早已订好了一间茶舍,周大海把江市长和孟忆农领到房间,安排好茶水后就退了出去。江一铭刚把衣服挂好,手机就响了,他摁下接听键,听筒中传来了谢晓玲地道的京腔,口气就像多年的老朋友:“江市长,北京这地儿真不是啥好去处,在市里串个门跟出趟国差不多,您路上堵车堵得厉害吧。”
“谢总,我已经到了老舍茶馆了。”江一铭明知谢晓玲在演戏,国债的根儿就出在她身上,可就是恼怒不起来。
说话间,谢晓玲推门走了进来。江一铭和孟忆农一愣,谢晓玲微笑着说道:“我请客怎么能落在江市长后面来呢?不瞒您说,午饭后我就来了。这地方虽不咋地,可来晚了根本订不到位子。走吧,咱们换个房间。”不容江一铭开口,谢晓玲拎起江一铭挂在衣服架上的外套就往外走,俩人只好乖乖地跟了出来。
隔着两个房间,推门进去,这是间比原来更大的房间,陈司长正悠闲地坐在茶桌边翻着本杂志看。见江一铭进来,陈司长站起身,紧走两步,一手握住他的手,一手抱住他的肩膀,好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江市长的为人,今天我算领教了,你今天签的可是几十个亿的项目。开达集团是北京数一数二的大公司,关钟后面的人是谁你可别说不知道。”陈司长神秘地笑笑说道,“你能撇下他奔我这儿来,说实话,这点我做不到。”陈司长边说边摇头。
“老兄,说句您不高兴的话,就冲您刚才这话,就没把我当兄弟看。”见陈司长投来疑惑不解的眼神,江一铭说道,“关钟在京城是很了不起,可在我眼里,他就是个大点儿的商人,谈得拢就谈,谈不拢拍屁股走人,谁跟谁也不认识。他能跟咱俩比,在中央党校那些日日夜夜都白过了?”江一铭明知陈司长在演戏,他也得跟着往下演,这番话他是用了心动了感情说的,就显得格外真诚。
谢晓玲含笑看着他们,假装不高兴地说道:“你们俩光念同学兄弟情分了,我和孟主任算哪门子呢?”
陈司长和江一铭都哈哈大笑,“看看,有人吃醋了不是。我也是刚到,谢总可是从中午就在这里候着咱们呢!快,请坐,请坐。”陈司长反客为主,异常的热情。
谢晓玲看了陈司长一眼,说道:“陈司长跟你们是前后脚到,这不,茶才刚刚喝了半杯。”
陈司长让江一铭坐上座,江一铭说啥也不肯,陈司长让不下去,自己坐了上座。茶桌是个方的,江一铭挨着陈司长右边落座,谢总坐在左边,孟忆农坐在陈司长对面。
第五十九章 京城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