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从房间里走出去用来做记号的,至于有多远留下一截……二三十步吧,这个距离应该差不多。”
车黎把手中的一大卷红色毛线交给警员派吞·吉拉那,并告诉他待会儿要怎么做,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恰在此时跳到了凌晨一点整。
房间里瞬间被云雾填满,扑在裸露的皮肤上冰冰凉凉的,视野里除了一片空白什么也看不见。
“欸……阿赞山浮?车黎侦探?我好像看不见你们,你们能看见我吗?”派吞·吉拉那挥舞着手臂,企图用带起的风赶走一些身边的云雾。
一束光直直地照射过来,雾气缓慢地躲开光线,给在其中移动的人留出一条通道。
派吞·吉拉那掏出他平时用来拆快递的折叠刀,从手中的毛线卷里割下一根绑到在他身后一闪而过的门把手上,他们走过的地方又重新被云雾填满。
英的长发在山浮手中发出山风烛一样的光芒,空气中出现了若隐若现的丝线,正是它们在告诉山浮方向。
眼前的世界阴沉且寂静,山风吹过却没有一丁点儿声音出现,云雾沉重的让人迈不开腿,虽然是走在平地上,但事实上比去爬山还累。
一只小动物的灵魂远远地跟随着,它不敢靠近却又不想离去,虽然看不太清它的身影,山浮还是冲它笑了笑,示意它可以走开。
在云雾中完全失去了时间感念,三个人一刻不停地走,在云雾逐渐散去的地方留下一根又一根红线。
“咕咚”一声,也不知道是走了多久以后,车黎的身后忽然发出物体到底的声音,听起来这倒地的物体还挺壮实。
“派吞·吉拉那?嘿?出什么事了吗?难道这云雾里有妖怪把他给抓走了?!”
“哈哈哈,别闹了,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可能只是没注意脚下摔到什么地方去了。”
山浮和车黎又往回走,大片的云雾避让开山风烛的光芒,派吞·吉拉那警员正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好像只是晕过去了,”车黎把手指从派吞·吉拉那警员的鼻子下方拿开,“哎!醒醒!!派吞·吉拉那警员!!”
无论怎么叫昏睡过去的人都没任何反应,手里的红色毛线还抓的特别紧,要么全部割断,要么就得掰折手指,否则别想拿出来。
“啊!真是的,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虽然人正在昏迷中,但他穿着的是警服,如果有人发现,最多是帮他报警。”
“要把毛线都割断吧,不然该怎么留下记号?哦,他手的温度好像比刚才更低了。”
“这么说是因为受不了云雾中的寒冷被冻晕过去的吧!哈哈哈,我完全没考虑到这一方面,派吞·吉拉那警员,如果你能听到的话真是对不起啦。”
“诶?那我怎么没事?我可是还要离你更近一些。”
“你的灵魂上系着属于我的云雾嘛。”
“有吗?什么时候系上的?”
“西尼那次喽,我一直忘记收回来了。”
车黎汗都出来了却发现派吞·吉拉那警员手上的红线他好像割不断。
“这又是怎么回事?”
“嗯,也许是派吞·吉拉那警员无意识地附着上了意念,别忘了,这可是他的责任。”
“那该怎么留下引路的标记?”
“只要咱们走远一些派吞·吉拉那警员身边的云雾就会散去,到那个时候我估计他是可以立刻醒过来的。”
“然后?”
“这样。”
山浮伸出大拇指,在派吞·吉拉那警员的右手手背上烙下一个白色的指印。
“来自灵魂的寒冷是会相互吸引的,就算他不知道咱们俩为什么要丢下他一个人在这里,潜意识里的灵魂也会帮他指路的。”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还好是带了两把手电筒,给他留下一把咱们走吧。”
没有了警员派吞·吉拉那的拖累,两个人的步伐快了不少,就这么走过陌生的田野走进更加陌生的旷野中去。
“还有可能追上吗?”走了一段时间后车黎问道。
“看起来像是只有我们在拼命追赶,其实来自血缘的阻隔也在帮忙把柴亚普鲁克拦下来。”
山浮捏住一根漂浮在前方的透明的丝线给车黎看,越向前走,这种丝线就更明亮也更瞩目一些。
“那样的话我恐怕要分心跟你说说话了。”
“聊聊天当然好了,就这么干巴巴地走下去,感觉时间一点儿也没流动。”
“你说过,人死后有鬼和灵魂,也有吞掉鬼和灵魂转化出来的死灵。”
“嗯哼?要跟我‘坐而论道’了吗?”
“呵呵,还没那种想法,我是想问清楚,恋人、亲人、朋友,或者任何一种亲密的关系,在生命结束后还能记得出来彼此吗?”
“在来处什么也没有,灵魂也只不过是我用来形容它们的一种具象化的说法,实际上就是虚无,不存在任何东西。”
“哦,那该怎么办才好呢?我很头疼根本就没看够你的样子,如果连这种记忆都没有了,要灵魂又有什么用呢。”
“你不想回来处吗?也许你的灵魂可不这样想。”
“那可不一定,我就是我的灵魂,无论活着还是死去,我的想法就是它的想法,它的想法也是我的想法。”
“有点儿像心理学中的‘本我’还是‘自我’,但你想说最终你们都是一体的,所以你们的想法一致。”
“是这样没错。”
“你这样理解灵魂竟然没有成为问香师,有点可惜哦!”
“你已经是了,我还是更喜欢做侦探,和你一起用两种不同的形式帮助人们才会更有意思。”
“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啊。”
“解决什么?”
“你的灵魂不是想以后认出我吗?”
“是的,我代替我的灵魂认真地向你请教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束用母亲的牵挂编织的发辫脱离山浮的手飞向空中,山风在云雾中发出呼啸山林的怒吼声。
“灵魂不是只有一个去处,回来处的归于虚无,留在人间的化作山风。”
“你是说这些风是……”
“留在人间的灵魂,嗯……某种程度上它们似乎成为了更高于灵魂的物质,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不会消失吗?”
“山风吗?不会,只要还有问香师存在,它们就还会回来。”
“可是那样不会‘人’满为患吗?”
“嗯……等我们成为山风的那一天再告诉你答案。”
“现在不可以说吗?”
“因为现在我也不知道啊,又没有带领我的老师,我啊,也得经历那样的时刻才能明白为什么。”
追逐山风烛的脚步有些迟疑地停下,前面的云雾缭绕处浮现出一个人影,高高飞起的发辫俯冲向那个人影,在满天橘红色的光褪去时散落一地。
清澈的月光犹如一汪泉水挥洒在眼前,树影静止不动,草丛里是夜行动物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些蟋蟀的声音真是让人心烦,依靠着汽车箱壁的人这样想,眼睛时不时地飘向阿赞山浮的方向。
“派吞·吉拉那警员,一起来帮个忙吧。”
和他待在一起的那个小警员被阿赞山浮叫去帮忙了,依然无事可做的只剩下他和那对睡不醒的双胞胎。
新的受害者夫妇跑来跑去不知道在干什么,可是很快他们和阿赞山浮一起去了离这边更远一些的高脚楼木屋里。
“这是最后一次,你……就这样活下去吧。”
东西拿到手上时听到了这样一句让人有些难过的话,为什么非要那样说,还是假装不知道不就行了。
也许是因为接下来要做的事,大脑兴奋的没有一丝睡意,甚至难得地做出了欣赏月亮这种事。
什么时候才能开始?十一点,不是吗?那就再等等,十二点还是一点,让人有些不耐烦了。
“呼——”
鬼哭狼嚎就是指这样的风声吧,在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那扇关着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
心跳剧烈地跑过去,门把手上拴着一根红色的毛线,这是给警察引路的标记吧!先要接我用一下啦。
“嘟……嘟……嘟……”
素察·阿南塔拉的心忽然之间坠入谷底,留在现场的四个人都没有接电话,那个决定真的是正确的吗?
“嘟……”
“警长好。”
“派吞·吉拉那警员还在农场吗?”
“是,不过那位阿赞好像有事请他帮忙,把人叫走了。”
“……谁在看守那对双胞胎?”
“嗯?哦,一个人都没有了么?!警长,现在看守的人是我,我马上过去,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那辆警车旁边的人不见了,需要我到处找找吗?”
“不用了,我已经打过他的电话,如果……他也许会给我回电话的,你好好看守那对双胞胎,随时汇报。”
“是警长。”
地方警长办公室的门向外推开,对方向素察·阿南塔拉行过礼节后说道。
“素察,阿南塔拉警长,府局来电话了,强烈要求您听电话。”
“知道了,这就来。”
030不可饶恕(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