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照常过着,在数场考试和试卷里,高二分科后的时光一闪而过。
等季茹已经习惯在周三和温谨之见面后,才在恍惚间发觉高二已经快要结束,他们即将进入高三。
对于即将步入高三的学生来讲,最后的那个本就缩短至两周的假期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因为不是数不尽的卷子就是改不完的错题。
而季茹他们,甚至还有竞赛集训课。
短短两周,一晃而过,再开学时,季茹他们已经正式成为了一中的应届高三生。
校园里的老槐树绿了又黄,槐花落尽,待着凉意的风一吹,树枝上没剩多少叶子。
柳树亦是如此,禁得住考验的好像就剩下窗外那些屹立不倒的长青柏。
从夏季的短袖到深秋时节的毛衫好像也没有花去多少时间,不知不觉间,衣服就变厚了。
后来的日子像是上了发条,时间在无声无息间划得飞快,等季茹从数不清的考试里缓过神来时,已经又是一年的冬季。
这一年是他们步入高三的冬天。
一中的学生又穿上了冬季的校服,在穿上冬季校服的第一天,周一的升国旗仪式上,季茹收到了入冬以来的第一个好消息:她获奖了,还是和温谨之一起的。
全国中学生物理竞赛榆肃省二等奖。
季茹是在开学后不久的九月底去参加的全省比赛,先是通过了校级的选拔赛,因为上一次季茹在前十名,所以校级的选拔赛她不用参加,就直接在一中的代表队名单里。
后来通过校级比赛的还有十个人,谢白桉和时茵他们也都在里面。
最后,一中的代表队一共二十个人。
获奖的有十八个。
季茹只是其中之一,而且只是省二等奖,但对于她来说,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她对自己的认知非常清晰,能有今天的奖项,已经是她尽最大的努力换来的,她很知足,而且跟温谨之站在同一个讲台上领奖,这是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所以,她很开心。
周一的升旗仪式总是漫长的,值周的班级汇报完上周的情况,还有教导主任的每周例会,讲着讲着校长也会上去讲两句,但是今天的情况不同以往,多了一项任务,颁奖。
升旗仪式进行到第四项,就是颁奖仪式。
获奖的十八个人早早的就站在了主席台的一侧,等着排队上去。
一等奖一队,二等奖一队,三等奖一队。
差异分明,为的就是怕校领导念错了名字认错了人再颁错了奖。
温谨之刚好站在季茹的右侧,和她并排,余光就能看到温谨之高大清瘦的身影。
“紧张吗?”
温谨之站在距离季茹一拳的位置,目视着前方,声音不大不小,脸上的表情却是柔和的。
呆了一瞬间,季茹反应过来他是在和自己说话。
看着他,她却忽然想起几个月前他们一起在学校里集训补课的场景。
气温最高涨的那两天,他们一行二十人都还在学校的多媒体教室里补课。
一厚沓的演算纸、阳光下飞舞的粉笔灰,还有额头上的汗水,都是那个夏天短暂暑假里的回忆。
一中甚至为此还专门请了很有名的竞赛老师来辅导,大家在那个夏天里,伴随着不断旋转的风扇和数不清的物理公式,度过了最炎热的时光。
而为之付出努力的成果,在今天终于揭晓。
周围的人都站得很近,温谨之的话显得格外清晰,学生们之间又都基本上都知道温谨之和季茹的关系,一时间,大胆的人回过头看了一眼温谨之,胆小却八卦的人就用余光瞄着两人的方向。
许多视线悄悄地落在了季茹和温谨之的身上,季茹侧着头飞快地扫了一眼温谨之,抿着唇点点头,脸有点红。
“那这个给你。”
温谨之的手忽然伸过来,在季茹虚张的手掌心里塞了块方形的东西。
季茹掌心一凉,激得她低下头,摊开手掌,才发现,是一块巧克力。
看这包装,还是块白巧克力。
季茹一愣,刚想问他哪里来的,一抬头,就撞上了温谨之的眼神,他淡淡地笑着,伸出自己的左手,在一堆学生的中间,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牵住了季茹的右手腕。
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才在季茹惊讶的眼神里缓缓地开口:“听说,甜食可以使人心情愉悦。”
这话听着,格外的熟悉。
很久以前,在那个昏暗的巷子口,她好像也曾说过类似的话来安慰他。
主席台上是正在讲话的校领导,身边站着十几个同学,耳边尽是喇叭里传出的声音。
脸上还有时不时刮过的风,散发着冬日的凉意,但此时好像什么都被弱化了,周遭的一切在不断的被淡化虚无着。
季茹的眼睛里,只有温谨之的那双眼睛,深邃柔和,干净清冽,含着浅淡的笑意,落在她的身上,像是冬日里午后的暖阳,温和舒适,柔和肆意。
她轻轻笑了起来,眼睛完成了月牙,白皙的脸上尽是笑意,慢悠悠地开口“我知道,谢谢你。”
主席台上的讲话刚好结束,主持升旗仪式的学生念着:第四项,颁奖仪式现在开始。
后方的老师走上来,催促着季茹他们排好队上台。
第一队上台的是一等奖的人,路过季茹身边边的一瞬间,她就听见了,站在温谨之身后的谢白桉的声音。
那声音懒洋洋的,漫不经心的语气里,带了点隐隐的嫉妒。
应该是对着温谨之说的。
“大庭广众之下,你搁这儿虐狗呢?”
隐约间,温谨之还回了一句。
他说:“虐的就是你。”
隔了三四步的距离,不止季茹听见了,旁边的其他学生也都听见了,谢白桉紧跟着的那句“操”。
她弯着唇笑了笑,脸上未散的笑意更甚。
其他人也憋着笑。
等三队人领好了奖状,拿着奖状站在三阶楼梯上,成了三排,各种校领导站在两侧和后排,准备一起合照,这时一个声音传来。
竞赛班的人都认得出来,是辅导他们学习的白教授。
“终于赶上了,来来来,照相啊!”白教授笑着和大家打了招呼,站在了第一排的正中间。
随着“咔嚓”一声落下,相片照好了。
在高三的冬天,季茹和温谨之在众人的眼里,站在了一起,出现在了同一张相片里,温谨之在第一排,季茹站在他的身后,拿着奖状,笑脸盈盈地目视着前方。
私下相处的时候季茹不爱拍照,温谨之反而是那个爱拍照的人。
不过大多都是侧脸和背影,真正的合照,他们还没有。
所以这是他们的第一张合照,也是季茹第一次证明自己的实力,站在了温谨之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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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肃是北方的城市,家家户户都是通暖气的,学校也不例外。
室外是干燥寒冷的寒风,室内是热气肆意的暖意。
教室里的暖气烘烤得人昏昏欲睡,更何况进入高三以后,学业越来越重,每晚熬夜挑灯夜战的人不在少数,被这暖气一熏,困意和倦怠直接冲上头,让人忍不住想要倒头就睡。
为了防止自己睡着,班里时常弥漫着一股风油精的味道,熏得来上课的老师都皱眉。
二班的班头老陈知道后,说开窗通通风,一堆坐在后面的大老爷们儿叫唤着怕冷,老陈走过去抽了好几巴掌在男生的后脖颈上,男生们才笑嘻嘻地又慢悠悠地打开了窗户。
彼时的季茹正趴在桌子上休息,一阵冷风忽然灌进来,刺激得季茹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她半张脸被压得粉红,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看了眼窗户,空气中多了几分寒意,少了几分热意,风油精的味道也散了不少,冷风吹得人头脑清醒了不少,比风油精管用多了。
下午还有一场理综的周测,因为今天是十二月三十一号,要跨年过元旦,所以考完试就放学。
高三的学生难得的拥有了两天的假期,今天还要提早放学,全年级都是兴高采烈的,连周测的事情都影响不了这股高涨的兴致。
下午的一场理综考完,季茹整个人的脑子都像是被人抽干了,马尾也耷拉着,出了考场她还在想那道生物的选修大题。
时茵从考场出来就拉着白芮去找季茹,想着跨年大家一起过。
季茹在呆愣中就被拉着和时茵她们凑在一起,坐在走廊的拐角处,叽叽喳喳地商量着晚上去哪里玩。
时茵捏了捏季茹的脸,让她回神,说:“回神啦,晚上我们一起出去玩呀!你这是不是瘦了啊,脸上怎么没多少肉了!”
说着她还眨了眨眼,紧跟着加了句:“温谨之也去哦!”
“嗯?温谨之?”
季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听见温谨之的名字下意识的应了一句。
看着她的样子,一旁的白芮笑着说:“在学校是不是跟温谨之不怎么联系,看你这样子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季茹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她和温谨之的脑电波式恋爱真的是人尽皆知。
“对啊,咱们几个还有温谨之和谢白桉,我听说江边有烟花展,去年的没去成,今年的一定要看啊!”时茵拉着季茹的手说。
季茹笑了笑,点点头,应声说了好,心里却在担心自己能不能征得严云的同意。
晚上在家吃完饭,季茹思虑再三,还是老老实实给严云说了要出去和时茵他们一起去江边跨年看烟花的事情。
严云思索了片刻,看了季茹一眼,点头答应了。
看她答应了,季茹下意识松了口气,她以为严云不会答应的。
因为严云应该能猜到,温谨之也会去。
严云当然知道温谨之会去,光是看着季茹眼里的希冀,她就已经心软了,更何况下午的时候,温谨之专门跑到她的办公室来,说了这件事情,说是晚上一定把人安全地送回来。
话都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忍心再拒绝了。
晚上八点,季茹把自己裹得就剩下一双眼睛和半截鼻梁在外面,戴着厚厚的围巾和手套,踏上了去江边的路。
今晚季茹提前给自己的手机充上了电,换了电话卡,久违的又接触到了智能机。
刚戴着耳机走到小区门口,手机上就收到了一条微信。
是温谨之打来的语音电话。
季茹摘了一只手套,有点惊讶地接起来,埋在围巾下的嘴角翘了起来,声音很软:“你怎么知道我拿手机了?”
“因为我看见你的耳机了。”
温谨之的声音停了一秒,又接着,“季茹,回头。”
季茹一只手握着手机,耳机的听筒里回荡着他的话,回过头,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大树旁的温谨之。
看不清她的嘴角,但她笑得眼睛都弯了,温谨之就知道这个小姑娘应该很开心。
他微微张开双臂,眉梢眼角带着点点温柔,看着不远处的季茹。
再也没有停留,季茹一下子冲过来,扑进温谨之的怀里,抱着他的腰,仰起头,半张窝在围巾里的脸露出来,眉眼清秀,皮肤白皙,眼里是满满的笑意。
替季茹摆正头上的毛线帽,又给她掖好围巾,温谨之才把她揽的紧紧的,圈在自己的怀里。
正准备低头说点什么,一低头就看见了,季茹那只没戴手套的手。
细小的一只暴露在空气中,才一会儿的功夫,皮下的血管已经开始泛了点紫,温谨之拉过她的那只手,放在嘴边哈了几口气,熏得季茹手心痒痒的,开始左扭右扭地躲他的嘴。
季茹怕痒,掌心的暖意和感觉传达到心尖,她笑着躲避温谨之,温谨之看她手热了,给她戴上那只手套,伸出自己的大手握着,不许季茹躲。
季茹因为前面掌心的痒意,笑得眼睛都染上了雾气,看得温谨之心头一动,故意凑过去挠季茹的痒痒肉。
只可惜她躲来躲去也躲不过温谨之。
本来就又被他握着手,没一会儿就整个人被温谨之拽进了怀里,温谨之就这么安静地抱着季茹,她笑出声,往他怀里钻。
“走不走啊,再不叫车来不及了。”
被这么问的时候,温谨之忽然萌生了放鸽子的想法,但又觉得不厚道,才不情不愿地松开季茹,一手牵着她,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找到打车的软件,叫了一辆车。
坐在车上,温谨之的手机来了好几通电话,无一例外都是谢白桉在催他。
说温迁也来了,人家一个后来的都比温谨之早到,一旁的季茹挺听着谢白桉的话微微红了脸,撇过头不去看温谨之。
第四十六章:无限缩短的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