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芳一直守在外面，见林霜出来，忙从廊下小跑过去，声音微哑道：“夫人，老夫人差人来唤您好几次了。”
　　林霜侧头看她，小姑娘眼眶红通通的，挺难过的样子。
　　“走吧。”林霜转回头，缓缓朝前走去。
　　元芳回头看了一眼邢牢，里面黑洞洞的，已经听不到任何人声，心里又是一酸，抬手抹了把眼角抬步跟上。
　　前院灯火通明，漆金匾额在光晕下华贵庄严，林霜抬头看了一眼，扯了下唇，跟着踏入门槛。
　　“我问你，珣哥儿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啊？！”老夫人一看见林霜进来，积攒的怒火登时爆发。
　　“我先前就跟你说过，不要让孩子们出去，不要让他们出去！你不听！今晚外面有多少人，人多就容易出事，现在好了！”老夫人恶狠狠地瞪向林霜。
　　“祖母，这件事和母亲无关……”应珣脸色苍白，冲她解释了句，但具体缘由却不好现在吐露。
　　老夫人好不容易捉到林霜失责的把柄，哪里肯轻易放过，手一挥打断道：“你别替她开脱！若不是她，澄姐儿不出去，你也不会跟出去，又怎么会受伤！”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难不成我冤枉你了？！”见林霜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眼神冷漠至极，老夫人第一反应是惊惧，而后更加火大。
　　杨妈妈捏着手站在旁侧，这会儿是半根头发都不敢冒出头。
　　年夜饭时她犯了蠢症，竟然敢当林霜面说那些没上没下的话，现在眼看林霜神色不对，十分不对，她只想往后再躲躲。
　　“叫大夫了吗？”林霜移开视线，一个字也没回应老夫人，直接问应珣。
　　应珣点头，“齐光去了，大夫马上就到。您……您先去歇会儿吧。”
　　他是亲眼看到南昭死在林霜面前，看到林霜头一次失去镇定又难掩痛意的样子，当时事发突然并没有觉出什么，但现在想想，好像哪里有些奇怪。
　　不过，不管如何，人都不在了，讲什么都没意义。
　　林霜又看了眼他的伤口，知道没有生命危险，点了点头转身便要回暮雪斋。
　　至于老夫人，她根本没打算理会。
　　“站住！”老夫人猛然叫住她，拐杖往地上重重杵了一下。
　　林霜脚步顿住，不耐烦地闭了下眼又睁开。
　　“林氏，你害得我应家长孙受伤，不知悔改还如此目无尊长，你可知道这样我是能告明宗族遗老把你逐出侯府的？”老夫人声色俱厉，已经气到极致。
　　林霜讥诮地勾了下唇，“随你。”
　　说完就跨过门槛出了正厅。
　　“你，你——”老夫人气得身子猛烈晃了两下，杨妈妈赶紧搀扶住她。
　　“祖母……”应珣紧皱眉头唤了声，但因为失血过多，声音虚弱无比。
　　“还不快扶老夫人回去！”一直在一旁默默无言的应景忽然冲杨妈妈低斥。
　　杨妈妈赶紧动作，老夫人抬着手还想说什么。
　　应景一把压下她的手，“祖母，您老人家没事在家养花弄草颐养天年就是，其他的不该管的甭管。”
　　老夫人瞳孔骤然睁大，不可置信地看向她这个孙儿。
　　这还是她的亲孙儿吗？一个两个的都向着那个林霜。
　　应景转过眼，冲下人递了个眼色，下人们立马上前簇拥着将老夫人送回她自己的院子。
　　老夫人一回去便往被褥上靠，脸上满是痛意，“就连景哥儿竟然都向着那个女人，他们是忘了谁才是他们嫡亲的亲人吗？！”
　　杨妈妈赶紧上前安抚，“老夫人别气了，夫人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府里现下大半都是她的人，两位公子也……咱们退一步，退一步吧，日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
　　“怎么退？难道要我以后看她的脸色过日子？这是我应家的长平侯府，凭什么要听她一个林姓的人？！”老夫人扭头，眸光因为气恨亮得吓人。
　　杨妈妈垂了下眼，又湊过去拧着眉劝道：“老夫人，现下也没法子不是，这夫人只要一日还是夫人，掌握着府里大权，说句僭越的话，您就算是老夫人，也奈何不了她。”
　　又道：“两位公子也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他们亲近夫人这也是没法阻止的事。幸好夫人待他们尚且可以……”
　　“可以？！可以今日珣哥儿会受伤？他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种伤？若不是林氏，若不是她！”老夫人想到应珣身上贯穿的箭伤，对林霜的厌恶一下子又涌了上来。
　　“那老夫人，现在咱们还能怎么办？真要……”杨妈妈语气吞吐道：“让宗族长辈们出面？”
　　老夫人面色一滞，抿了抿，却是没有立马应承。
　　林霜害得珣哥儿受伤，她自是气得牙痒，但更多的是因为她的态度，太过目中无人。
　　但林霜为侯府付出过的事，她也没忘。
　　方才是一时气火上头说出口的威胁，真要逐林霜出府，她其实从没想过的。
　　“祖母，让宗族叔伯们把她弄走吧！”忽然，隔扇那边传来一声。
　　内室两人均是一惊，侧头看过去。
　　竟是应如是流着泪站在那儿。
　　“如姐儿，你不是在柏哥儿那儿吗？”老夫人回过神，问她。
　　应如是并不答，快步走过去扑到老夫人脚边，哭着道：“祖母！让她离开侯府，我不想看到她，一点儿也不想！”
　　“怎么了这是？”老夫人与杨妈妈对望一眼，问她。
　　应如是哽咽着，额角上的烫伤疤错综狰狞，“她赶走了我娘！还有我脸上的伤疤……”
　　她断断续续哭着说，将身上与林霜相关的事仔仔细细说了个遍，包括换院子被林霜半夜恐吓。
　　当然，所有事情她都是一副受害者。
　　“祖母，有她在，我就只能躲在角落里，我害怕她，求求您，把她弄走吧……”应如是抽噎不停，眼泪像断闸的洪水一样往下流。
　　杨妈妈在一侧也抬袖子抹眼泪，瞧上去十分心疼应如是的样子。
　　老夫人眉目冷沉，一言不发地定在当场。
　　原来这中间竟然发生过这么多事。
　　这个林霜，当真是在侯府只手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