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一动也不动。
　　林霜见他木桩子一样，站起身直接走到他面前，南昭迅速侧过头，就是不让她看。
　　哪知林霜竟直接上手，掐住他的下巴带回正面。
　　南昭怔在当场，浑身上下气血都好似涌到了下巴处，连带着唇角青紫的伤口都麻了。
　　“谁弄的？”林霜放下手，勾着唇问道。
　　南昭抿紧唇，往后退开一大步，半晌才道：“……不小心撞到的。”
　　“你把我当三岁小儿哄骗了。”林霜呵笑一声，一瞬正色道：“和谁打架的？”
　　南昭握了握拳，依旧垂首不语。
　　林霜见他闷葫芦的样子，直想锯开他的嘴。
　　心下一转，道：“你是不是去找顾阅川了？”
　　“……是。”良久，南昭终于应下。
　　空气凝滞住，除了秋风扫树叶往下落的沙沙声。
　　“你是傻子吗？你若是想要去报复不知道叫上王武吗？一个人单枪匹马，你以为顾阅川这些年在沙场上是白混的吗？还被人打伤，你可真够丢我脸的。”林霜也了他一眼，没好气斥道。
　　南昭抬眼看向她，深邃的眼里仿若生出迷雾，不大理解林霜的反应，迟疑道：“……您不怪我去找他？”
　　林霜哼了声，“我干嘛要怪你，你就算和我签了生死契，你的过往也是你的，我有什么权利让你放下。”
　　要不是打死顾阅川会闹得上京城不可开交，倒真宁愿你给他打死一了百了，省得还要想法子去应付他，她心想。
　　南昭眉眼松开，脸上竟扬起一抹淡淡的好似满足的笑。
　　“就是，叫他发现你是谁了吗？”林霜问。
　　南昭摇头。他是趁其不备套了麻袋才上手的。
　　“算你还有点脑子。”林霜嗤了一声。
　　又正色道：“不过报仇也要选对方式和时机，他毕竟是权贵，现下还是炙手可热的功臣，若是出了事，圣上定会翻遍整个上京城找到背后凶手，即便你自己不要命，也要想想王武一家。”还有侯府，也背负不了这个责任。
　　“我知道。”南昭点头。
　　不仅知道这个，他还知道这家仇国恨并不能直接怪罪于一个人头上，只是心里的恨若不发泄一下，真的辗转反侧。
　　林霜朝他笑了笑，“你心里有数就行。”
　　知道江浸月现在不在上京，想着应珣的状况，她心思一转，便打算把顾阅川的事处理掉，就尽快去弄潮观请人。
　　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她还没找上顾阅川，便被老夫人找上了。
　　“夫人，老夫人请您去一趟祠堂。”杨妈妈站在暮雪斋，眼中透着几分若有似无的担忧。
　　林霜放下手中闲书，抬头道：“杨妈妈可知是什么事？”
　　一般情况下，老夫人唤她叫个院里的小丫鬟过来就是，让杨妈妈亲自来，次数倒是极少，除非事情隐蔽不好外泄，比如此前送她首饰簪子撑场面。
　　“夫人去了就知道了。”杨妈妈微微笑了笑，却是没有透露半分。
　　林霜点了点头，倒是没有迟疑，抬步便往祠堂方向走。
　　元芳跟在她身侧，心中惴惴。
　　到了祠堂门口，杨妈妈拦手将元芳挡在外面，“夫人您进去就行了，元芳姑娘就不必了。”
　　“夫人……”元芳低低喊了声，有些焦急。
　　林霜侧头朝她安抚性地笑了一下，随即抬步跨进去。
　　一进祠堂，后面的门便被关上。、
　　林霜脚步不停，走到堂内，堂上烛火袅袅，照得十几张牌位如在日下，四周挂满了应家历代家主和夫人的画像，看起来森严而肃穆。
　　老夫人正端坐在一侧太师椅上，旁边还站着……应如是。
　　林霜抬眼看去，脸上淡定无比，“婆母。”
　　她唤了声，并未开口询问是什么事。
　　实际她一看到应如是，就大抵猜到了。
　　果然，老夫人冷冷看向她，“你可知叫你来是为何事？”
　　林霜摇头，“媳妇不知，婆母明言便是。”
　　老夫人皱了皱眉，对她蛮不在乎的态度不满，斥问：“你是什么时候认识顾家小儿的？又与他是何关系？”
　　林霜眼睫往下压了压，道：“前几日顾将军救了如姐儿，送她回府，那日所识，至于关系，那自然是救命恩人的关系，这些婆母不是知道吗？何以要如此询问？”
　　“撒谎！”老夫人厉声斥她，“你是睁眼说瞎话，当我老太婆是眼瞎耳聋吗？”
　　老夫人气势颇凶，这些日子与林霜之间起的龃龉，在这一瞬间都爆发出来。
　　“媳妇不知老夫人所言何意？”林霜站在堂中，烛火闪闪烁烁，她身上秀白衣裙上好似也跟着浮上一层影影绰绰的光。
　　“那这是什么？！”老夫人从袖兜里掏出一折纸，扔到林霜脚下，刚好有字的那一面翻在上面，
　　林霜垂眸扫看一眼，唇角勾了勾，然后缓缓矮下身子，捡起打开细细看了起来。
　　“上面写的难道有假？！你与顾将军不是早就相识，不是两情相悦吗？！”老夫人问。
　　“假与不假有何分别？”林霜表情玩味，将那折纸收起，转身走到一侧烛火边，将它放在火上，一瞬便烧得只剩一捧黑灰。
　　“你以为你烧掉了事情就没了？”老夫人盯着她的动作，眼睛若能化为利刃，只怕早将林霜千刀万剐了。
　　林霜耸了耸肩，道：“我实在不明白，婆母您为何要为这种事情兴师动众。一段年少时候的往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我从前认识顾将军又怎么样，不认识又怎么样，总归早成陌路。谁还没个过往？我从前既未越矩，现在也未红杏出墙，您今日这是要闹哪出？”
　　“若只是待字闺中时与他相识也就罢了，他为了娶你远赴北境立下赫赫战功，这岂是一般情谊可以匹敌的。”老夫人讥讽道。
　　“所以呢？与我何干？”林霜面淡声冷，“我既已嫁人，他做什么，与我有什么干系，难道因为他情深，我就有罪？”
　　说完，就见一直默然无语的应如是猛地抬头看向她，那眼中似烧着一团火，既气恨又愤怒。
　　然而只是一息，便又熄了。
　　“若与你没有关系，顾小将军送如姐儿回来那日，宴席过后你与他私下说了什么？昨日又为何引他进你的院子去？！”老夫人声冷如冰。